蛋爷叫什么名字,村子里没人说得上,但大家都知道他叫尕蛋,我们晚辈则称他为蛋爷。
蛋爷在家里排行老五,但我们晚辈见到他时不称他为五爷,而叫他蛋爷,可能是因为他的名字里有个“蛋”,而且家里排行最小,这样称呼更贴切吧。
蛋爷弟兄五个,关系最好的可能是老四,因为他们有共同的事业--放羊,而放羊又可说得上是他们一生的事业,其次他们俩都一生未娶,可以说得上是气味相投,性格相仿,这样就算无妻无子,老了也有个人陪伴,也不至凄凉惨淡,可惜命运无常,四爷老早就死了,死的时候也不过四十多岁,自那以后,放羊的事,就落在了蛋爷一个人身上。一年四季,春去冬来,蛋爷总是挑着一根鞭子,经常跟着羊跑,有事羊四处乱跑,蛋爷追不上,吃了人家的麦子,蛋爷总是气的乱骂,大有把羊全杀了的气势,虽然生活有些单调,但也算有事做,也算充实,这样的生活,也算安稳。
蛋爷住在他侄子家里,侄子是三爷的儿子,三爷死的早,死时也就五十多岁,三爷死后,家里只剩下三爷媳妇(我们晚辈叫她三奶奶)和他的小儿子(其他几个儿子都已分家),他那侄子经常外出打工,很多时候都不在家,那时候蛋爷身体很硬朗,赶着一群羊上山下川,一天好几趟,羊喂的很肥,蛋爷看着也很精神,那时候放羊割草是他每天的日常,好像没有忧虑,没有意外,只有吃饱饭就行了。
和所有的家里都一样,蛋爷家里也会吵架,一般来说都是三奶奶骂他,而他大多时候都不吭声,有时实在没办法了,就回几声,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但是对外人,蛋爷可没有这么好的脾气,谁家的羊要是不小心吃了他家地里的东西,谁家的小孩摘了人家树上的果子,那指不定会在你家门口闹个天翻地覆,恨不得把祖宗十八代从地底下刨出来,不过村子里的人也并没有多大反应,只是叮嘱自家孩子别往他家附近去。有时,蛋爷会三更半夜起来吼上几嗓子,大多是骂人的话,但不知道他骂的是人还是鬼,他家住的高,村子又小,时间长了,村子里的人基本都知道了,偶尔会坐在一起讨论一下,但大多都是人们茶余饭后谈笑而已,蛋爷有时候很古怪,但有时候又是个正常人,久而久之,大家也就都习惯了。
时间对每个人来说都是致命的,蛋爷上了岁数后,一天再让他追着几十个羊跑,显然已经是力不从心了,羊也买光了,但他家地里种的草依然长得很浓密,有一次不知道谁家的羊跑到他家中的草里吃了几口,恰好被他看见了,气的他面红耳赤,一步三台阶,可以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到羊跟前一顿追赶,紧接着骂声像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的袭来,足以让小孩颤抖,让大人逃窜,让羊群奔溃。有一次,我问他,你羊都没了,还种那些草干什么,老爷子说:“我过些天就买些羊,继续羊,那草得留着”。话虽这么说,却再也没看到他养羊。
最后几年,他身体也大不如前了,只是还是想着去割草,也不知道喂什么。只是每次见到他,他都佝偻着身体,腰弯的都垂了下去,也不知是不是背草压的;经常见他一这人卷曲着身子,坐在门前的树桩子上,好像若有所思,但又呆若木鸡,有事你老远叫一声,他也不搭理,和他说话,也只是偶尔回一句。
到了晚年,家里就剩下了蛋爷一个,三奶奶和他儿子也搬走了,偶尔也会回来看一下他,邻居们有时见他可怜,也会给他送点吃的或用的东西。去年寒假,回到家,听说他病了,而且很严重,估计也没多长时间了,那会三奶奶还专门跑来照顾他,说来也奇怪,有一段时间大家都以为他病好了,又出来转了,只是神情有些暗淡
再次听到有关蛋爷的消息时,传来的是他的死讯,听到这消息后,我竟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后来还听说,他无儿女,享用的五保,还有些存款,两个侄儿为此还闹了矛盾。
大多底层的人,受不到教育,没有资源,只能庸庸碌碌过完一生,蛋爷又何尝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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