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朵终会腐烂,绿化带里前几天亭亭玉立的月季,经不起强对流天气的打击,四散在污浊的泥地里。
人心终究会变,贾老三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这个村里人观察小半年,人人交口称赞的勤劳“一枝花”,落在自个家没几天,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饭,从来不做,厨房里新买的一摞洋瓷碗,草绳还在上边结结实实绑着呐。衣服,不洗;家务,全当看不见!贾老三知道娶媳妇不容易,清早跟二哥出门打井前,会升起煤炉磕一碗糖水鸡蛋,端在她跟前,夜黑回家时,蹬着自行车拐到矿上,捎下来几个火烧馍。这外地女人却不领情,吃完饭一抹嘴,搬个小马扎坐在院子里骂贾老三,幸福巷居民们不明所以,住的近的,爬上自家房顶暗自打探情况,住的远的——比如我家,我妈知道她说的方言听不懂,拉上长期在外头打工“见过世面”的彩环姑姑,非要去贾老三家里听个究竟。
“肥家”“老汉儿~”这些乱七八糟的词语频频从女人嘴里蹦出来,贾老三郁闷的不知所措,偏着头坐在木门槛上,任凭女人闹腾。我妈上过几年学,尝试用树枝写字和女人沟通,结果除了“几元角几分”以外,这女人啥也看不懂,这可怎么办!好心的白奶奶叫来了妇联主任,她走上前轻拍女人肩膀,女人竟倒在她怀里嘤嘤哭了起来。
啥原因?说出来挺好笑的,她只吃米饭,我们深居中原,缺水少地,哪有人种水稻?贾老三搞清楚原因后,长舒一口气,连夜蹬了三十多里自行车,骑到南大河水寨村,那里种的大米,在全县可出名啦!
烟火打那天起,开始在他家扎根生长。虽然很想酣畅淋漓来一碗手擀面,但是看到妻子一日三餐守着灶膛蒸好的白米饭,贾老三默默捧起饭碗,呼哧呼哧三五下扒拉完。
俩奶奶心善,挺心疼贾老三吃不上面条的处境,红奶奶收摊回来,路过他家,常递给他一碗羊杂面,谎称今天没卖完。白奶奶烙了焦酥起层的油饼,常命令我拿去他家,在众人的帮衬下,贾老三和外地女人平稳度过了一段时光。
“她来了小半年,咋不见肚子撅起来?”天好的时候,竹建设家门口的长条石上,总是坐满提着小篮织毛衣、带着金顶针干针线活的妇女。
“就是呀,你看乐乐那肚子……”张婶压低声音指了指屋里,“她妈说四个月,我看,七个月也有了!”众人窃笑,乐乐正是在贾老三结婚那天偷偷摸摸跑回来的。这笑声里,夹杂了嘲笑奚落和挖苦,毕竟乐乐偷跑出去两年,跟野男人生了个大小子,还怀上个小孩子,放在哪个村里都是街头巷尾谈笑的话柄。
“乐乐和老张家娃子离婚了吗?”外村的李大娘凑过来问;
“早离了!两家闹得动静可大,还去了民政所调解,现在谁也不搭理谁。”张婶有模有样地描述着。
这边热火朝天地闲侃着,那边贾老三家又“着起了火”。外地女人又开始摔叫骂,床上的棉被,院子里的香炉,甚至树上的麻雀,无一幸免成为她发泄的对象,贾老三下地干活去了,张婶眼疾手快,搬来救兵——妇联主任来熄火。
这次没有那么幸运,主任刚伸出手扯她的衣服,她手里的扫帚结结实实落在头上,“你这是要干啥?”主任的怒火瞬间点燃,使劲夺下作案工具,揪着她的衣领质问。她仍在叽里咕噜咒骂,主任察觉到不对劲,喊来几个腰膀混圆的围观妇女,把她捆在架子车上,连三赶四送往卫生院。
得,医生一检查,间歇性精神病!做腹部B超的时候,医生还发现,她早已结了扎……
听闻此讯,贾老三当场愣在原地,周围的世界在他身边像一块块碎片无限剥离,他张开双手使劲去抓,世界却在此刻轰然倒塌,把他砸倒,砸的骨肉飞溅……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