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卡姆
@徐广舟
一群歌者，带着坎土曼和铁锹
在葡萄架下镏魂，抽莫合烟，咂摸时间的节奏
太阳从前很慢，东升西落从不着急
微尘时扬时寂，也总能留住光阴
弯腰的歌者还没有抬头，旋律就从压迫的胸腔喷涌而出
那悠远苍茫的旋律，来自古老的大地
也来自劳作者的心里，有血温，有汗，也有泪滴
葡萄
它是一粒思想的葡萄
每经历一次开墩，成长，成熟，埋墩
总会在心籽上留下年轮，年复一年，苍老而忧伤
终于做了一个成为都市红酒的美梦
它奋力开花、坐果、成长，让自己饱满，甘甜
经历了粉身碎骨，实现华丽转身，变成红酒
它是一粒不死的葡萄，每经历一次转身
心籽上都会多一分苦涩，多一分厚重
多出一点力量去控制破碎的冲动
它是一粒思想的红酒
能杯弓蛇影出都市喧闹的故事和色相
给夜晚的霓虹锈上厚厚的老茧
它听过成功者贩卖鸡汤时的得意
也听过蚂蚁们小里小气争吵鸡毛蒜皮
将军着的肚子们依旧饕餮着惑人的夜色
离开大地很久，一粒红酒在都市是寂寞的
从叔本华的哲学里读懂了自己的身世
并反向获得对抗无聊和痛苦的勇气
石榴
很想像石榴籽一样，与你紧紧相拥
你说你还有更加美好的梦
石榴如火，置身干燥的乡村
没有冷雨浇花端的伤感
石榴花又落，木卡姆的旋律绵长如日影
夜莺鸣唱，甜如石榴花上的泪滴
一个季节像人一生那样漫长
石榴又红了，心醉倒在红色的甜腻里
人一生像一个季节那样被压缩在
滚圆的意象里
石榴籽入口，硬硬甜香打磨着牙齿
裹着皮榨汁，那份甜涩才是生活本真的味道
吟诵“断无消息石榴红”的时候
心口一疼，近乡怯情始终在梦中萦绕
太阳从木卡姆旋律中走出来
像石榴汁的甜涩炙烤着流浪者的心魂
青杏
青春期的木卡姆
总是等不及果子成熟
就把一枚青杏弹进情歌里
或塞进嘴里
品味一种倒牙的欢乐
从一册宋词里随手牵出
青杏煮酒的句子
才深信文字中的青杏
远比真实的要美
每个夏天总会塞进嘴里几颗
以便到了秋天忆苦思甜
无花果
无花果是不用公斤来衡量的
刚上市十块钱三个
便宜的时候就加上蜂蜜做成酱
费了工夫当然要加价
一百二十元一瓶，每颗单价三块多
种在庭院里，一棵好的无花果树
可以有三千元的收入
说这番话的时候
吾尔尼萨汗的语气很甜
给孩子找一个
很甜的“阿娜”做保姆很放心
心里流出的甜美
比知识和教育技巧重要
哈密瓜
连哈密人都知道
鄯善的哈密瓜才是正宗的
遥想一六九八年哈密一世额贝都拉
进献甜瓜的传说，康熙“啧啧”称赏并赐名
这一刻起，赐名的消息
像有一万匹快马从京城带到四面八方
哈密瓜，哈密瓜，令名满天下
手里端着一牙哈密瓜
一时失神于几百年前的传说
桑葚
他们说，你是味甜汁多的桑葚
是酸甜适口的桑葚
他们说，你是驻颜抗衰的桑葚
是补肝护肾的桑葚
他们说，你是南风送暖的桑葚
是黄鹂留鸣的桑葚
……
那个夏天
看着你从《诗经》走来
我把“吁嗟鸠兮，无食桑葚”抛在脑后
就着甜腻的夏风，一把把塞进嘴里
如同将一个个汉字刻进脑回
我想吃醉，醉倒在《诗经》的告诫中
如同面对香草美人那般奋不顾身
一年年闪回相同的文字
一年年饱餐相似的桑葚
从未醉过，只是那个夏天以后
午休也能酣眠，而且再也没吃过安眠药
（初稿于2019年6月，定稿于2019年12月）
作者简介：徐广舟，爱读杂书、喜欢写作、资深文学爱好者，诗歌、散文、随笔、评论散见于《散文诗》《新疆晨报》《吐鲁番》《吐鲁番日报》《语文报》《语言文字报》《语文建设》《教学考试》和“学习强国网”“小疆有话说”“最远一家人”“鄯善零距离”“诗歌挖掘机”等网络平台。作品入选《吐鲁番文集•诗歌2014》《吐鲁番文集•散文2014》《吐鲁番文集•诗歌2015》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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