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有一个愿望,没事了就开家书店。一定得在犄角旮旯不能在闹市,一定不能太大,既没有开“旗舰店”的资金也不懂如何管人。一两万册书,一两个人,就好。书店的饮品只有茶和咖啡,纯自助,自己磨咖啡豆烹煮,自己拿茶锥戳普洱。每个人都有一个专属的茶杯,自己冲泡,红茶绿茶黑茶白茶黄茶,一定得是好茶。店里只提供开水,免费续杯,你可以从天光坐到天黑,店员不下班你就赖着不走。
纯自助了,我和店员干什么呢?烧水、扫地、读书。还忘了一样,结账。
或者,最好我做老板娘,他做老板,他主外我主内,他负责选书进书,我来摆书插花。我读闲情他读史,我负责聆听他负责和朋友侃侃而谈。我们不穿店员服装,穿布衫子,他清雅我清秀,与书在一起的日子就是清欢。
书店会是我们的图书馆兼客厅兼茶室,在隔壁弄一间榻榻米小屋权作卧室,我还想开辟一间小餐室,平日自己享受美食,还可以预约私房菜,一周只预定两餐,必得温雅之人才可。我便又是那个厨娘了,春菰秋蕈荤素鱼虾甜点小食,花半天时间慢慢做出来,餐桌上还附赠后院新开的栀子花。
夜里无人了,便两个人猜拳洗碗,他总是输的那个,故意的。我就在他洗碗的当儿偷吃一个冰淇淋,挟一本书躲在书柜角落边吃边翻,书名叫《玻璃鱼缸》,为里面某一句话笑成了一个傻妞,冰淇淋融了,便伸长了舌头去接,一滴滴在下巴上。待他发现我偷吃时,我就涎着脸将冰淇淋举到他嘴边说,你吃吗?他伸出拇指揩去我下巴上的一滴,轻轻道一句,下回再不许吃,支气管炎该犯了。下回他去超市又买一堆零食,里面就有冰淇淋。
夜里是我们另一样工作时间,我码字,他读专业书。我是专职老板娘,业余挣稿费。他只是兼职老板,正经职业是医生、教授、技术员……你想什么就是什么吧。
书店叫什么?嗯,我想想,他总批评我读书不求甚解,囫囵着就读完了,那就叫“囫囵”吧。
囫和囵都是整个儿的意思,囫是整个,囵还是整个,像情侣夫妻,必得一齐,有爱才完整。如人世初始的混沌,你泥中有我,我泥中有你。
囫囵又有些糊涂,一日过了一日。日子是明亮的,菜市场二十五元一斤的樱桃,买了来一颗颗在水龙头下捻干净,放在白瓷盘里,拈着梗用嘴接着吃。日子又是恍惚的,架上有书,柜里藏了各年份各种好茶,回家路上碰到一只慵懒的猫,买一斤花甲炒一盘花甲,买半斤水芹洗洗切切跟青椒末又炒一盘,嫩豆腐虾仁碎做成一碗羹,吃吃喝喝走走看看一天又混过去了。
其实,囫囵还是我跟他,相似的样子相似的性情,可以稳稳妥妥地一起走人生。
王小波对李银河说,爱你就像爱生命。于是,他的生命没了,她就连男人都不爱了。
庄子对他老婆凉薄而深情,才有了鼓盆而歌。
老苏想起亡妻王弗倒很伤感,挥笔而就“十年生死两茫茫”,其时他已经娶了王弗堂妹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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