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城中村
提起“村”，大多数人脑海中显现的是广阔的田野，田野的尽头散落着几十户人家，人家与人家之间相距甚远，每户人家有宽敞的院子，房前屋后悠闲觅食嬉戏的鸡、鸭、鹅等，院子周围是绿油油的菜园。来湛江之后，才知道有一种村叫“城中村”，是农村城市化的产物。农民的土地和房屋被开发或规划成商场、街道、工厂后，农民没有了土地，就在属于自己的大概100多平方的位置上起楼房，根据每个人的经济情况和眼光不同，起楼的高矮样式也不同。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速，这些楼房就成了出租屋，主要租给外来的打工族和一些湛江下面市县的进城务工人员，而这些失去了土地、盖了楼房的农民就做起了包租公或者包租婆。这些密密麻麻的楼房就构成了城中村，而房子的主人并不都是本村的农民，也有一些非本村的人买了村民的地建成的，有一些经济头脑发达的人在多个地段买地建了房子，然后就每月收房租过活，日子悠闲自在。城中村的房子一幢挨着一幢，相邻的两幢楼房之间，有的彼此伸出手来就可以牵到手，所以也叫拉手楼。且每幢楼房为了面积最大化，都从二楼开始做出飘台，一般会飘出80-120公分，成了两栋楼间天然的遮阳棚，所以在炎热的夏季，如果你穿梭于城中村的小街小巷中是很阴凉的。
城中村房屋的出租率取决于周边是否有学校和做工的地方，如果都有，房子就会很好租，否则就会空置率很高。现在也有人在城中村盖起了小产权房，一些在城市打拼得好点的人也会选择买房，对出租屋也造成了一定的冲击。但是不管怎样，一般的出租率都会在70%以上。
城中村的租客多数都拖家带口，很多人是因为计划生育超生而出来的，有的因为没有生到男孩而进城边打工边生孩子，有的是因为生了一个男孩不够还要再有一个男孩。在湛江农村一家至少要有两个孩子才行，并且要有两个男孩，一般的家庭都有三个以上的孩子。有的是孩子已经够了，但是到了上学的年龄，一些农民就会为了孩子的前途而到湛江市的城中村租房子住，边打工，边供孩子读书。但是由于这些外来人员多数都没有多少文化，素质也比较差，总是把楼梯道和楼与楼之间的过道弄得很脏，果皮、纸屑、零食包装袋、嚼过的甘蔗渣等到处都是，而且随地吐痰，一天没人打扫街道就一片狼藉。
为了效益最大化，城中村是没有公共休闲活动场地的，而且楼房之间的过道以及村内的主街道都比较窄，主街道两边的楼房一楼多数都用作商铺了，主街道只能勉强并排两辆轿车通过，也就是说如果开车进村，对面开车时要很小心才能错车。如果有较大的施工车辆进入，两侧的空隙只能勉强过一台电动车。而楼房之间的过道就只有一辆轿车通过的宽度。城中村的包租公（婆）一般是住在顶楼的，居住面积会很宽松，而租客的生活和活动空间就比较局促了，一般人家为了省钱，租用的房间都比较小，经常是一家六七口人住在30-40平米一室一厅一厨一卫的房间里，稍大一点的孩子都是住上下铺的。城中村的租客绝大部分都是男人就近做一份工，或做一点小生意，或开摩的载客，而女人基本都是全职太太，在家带孩子、操持家务，虽然经济都不太宽裕，但是大多数家庭都算和美，吵架的很少。白天，男人出去做工了，大一点的孩子上学了，家里就剩下学龄前的小孩子和女人了，女人们就带着孩子到楼下的过道里边聊天边照看孩子，孩子们就在那局促的过道里快乐地跑跳打闹玩耍，在玩耍的过程中要注意躲避来往的车辆，主要是租户的电动车、摩托车等。女人和孩子基本都是穿拖鞋的，有的人家门外常年都是大大小小的拖鞋，小孩子在玩的兴起时经常是光着脚的，而照看的家长也不阻止。有的女人们会聚在一起做一点手工活儿，比如做塑料花或折纸钱什么的。也有一些女人特别迷恋麻将、纸牌的，就背着孩子在临街商铺的牌桌上与人“鏖战”。
大家都知道环境对孩子的成长影响很大，我不知道在这样环境里长大的孩子将来会有怎样的人生。这些租客基本上都是生活在最底层的人了，家长无法给孩子提供好的学习、成长环境，孩子将来很可能继续重复父辈的生活，我对此曾经很不理解：既然不能给孩子好的环境，为什么还要把孩子带到人世间呢？而且越穷越生、越生越穷，恶性循环。但是如果他们自己不以为苦也就无所谓了。后来听人说，他们并不是真的安贫乐道的，也想过好一点的生活，但是以他们的条件是无力改变现状的，所以相当一部分人把自己的未来寄托在孩子身上了。他们说：正因为自己穷才要多生，将来自己老了，多一个儿女分担每个儿女就少一点负担，而且生的多，也说不定会有出息的，有一个出息的家里就翻身了，自己也老有所依了。
每年春节、清明节都是城中村最冷清的时候，绝大多数租客都回乡下了，剩下的基本都是屋主人了，或者有极少数特殊情况不能回家的。街道两边的商铺也大部分关门歇业，整个村子像一台隆隆运转的机器突然停下来了，暂时停止了喧嚣，但是却再也回不到农村该有的生机盎然了，到处是楼房和水泥路，没有了嘈杂的人流，城中村就成了一片死寂。偶尔看到一点绿色是楼顶上某些主人种植的番石榴或者金银花，或者其他的耐热植物，但大多长得并不茂盛，可能是太热而且营养不良的缘故。不过这已经很好了，至少让人看到了一点生机。并且那些回乡的人很快就回来了，即使他们不回来也还会有其他的人再来的，人们就这样来来去去，在城中村里演绎各自的人生。十几年前的土地变成了城中村，十几年后，城中村又会变成什么样呢？我想象不出。世界就像万花筒，谁也抓不住什么，我们能做的就是认真过好每一个当下，然后坦然面对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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