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季节的认识,是从前年开始的,开始于46岁的季节。
开始知道,春天,有哪些花在开,有哪些鸟在鸣,有哪样的草出芽,有哪样的叶抽绿,什么样的风在吹,什么样的雨在飞。
开始知道,夏天,太阳的威力是挡不住的,电闪雷鸣暴雨滂沱都是夏天的宠儿。瓜果蔬菜,热火朝天恣意奔放。万物生长靠太阳。
开始知道,秋天,叶子也会落啊,果子也会落啊,连太阳也要减几分力气了。唯有风,仿佛得了神助,此消彼长。它不知哪里来的能量,走街串巷,威力无限,风光无限。刷拉拉,就宣告了万物的归属。
于是,围巾绕起来,口罩戴起来,脖颈缩起来,大衣裹起来。于是,秋思渐起。
今晨,连豆豆都知道,好久没有到河边来了,它兴奋莫名。欧景名城拐角的那一大片空地上,广场舞依然劲爆。运粮河北岸边的青石板上,交谊舞正一双双地甩着。一对七旬以上的老夫妻,步子出奇的一致,也正由西而东,慢悠悠走过来。
远处,金海大道边的人行道上,几个穿着“马拉松”字体的草绿色运动上衣的男女,也正由南而北,一闪,就拐到朝西的路子上去了。
于是,她明白,她来与不来,他们就在这儿。他们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在这里的,她不知道。他们知道叶子终归是要落的,终归要尘归尘土归土,他们知道,是吗?
运粮河的水位越来越浅了,河边那几十棵石榴树,满树的石榴,皮子还没有老态的迹象,一夜就消失无踪。一年四季,他们跳走了春花,惊飞了夏蝉,在秋风落叶里舞,在雪地冰天里舞。什么样的季节的味道他们不知道?
只有她不知道罢了,只有她,从来没有把四季放在心上,过去。
只有她,好久不曾来到这秋意深浓的河边,好久不知道,原来,风已经吹到河岸陡峭的石板上了。吹上去,落下来。
秋意已浓。
它正为冬的洁白冬的庄重粉身碎骨。冬,才是它的极致;冬,是它生命的辉煌时刻。
于是,季节都知道深思熟虑了。它终于成熟于秋季,它要利用夏的温热燃烧最后的自己。它需要一股作气。
绕着河岸,她走了三圈。春一圈,夏一圈,秋一圈。
她终于深思并终于熟虑了。
春和夏,是两个无知的孩子,是一个孩子的无知的少年和不更事的青年。他,他们,只会开花呀开花啦,生长呀生长啦,全然不顾,托举他们的人,是怎样在耗尽自己的能量。只有秋,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根扎下去的地方,那老态毕现的大地。它流着略带混浊的泪水(它的泪水再也无法滂沱),对着托举自己的大地忏悔。它开始一点点毁灭自己,乌鸟私情般,捧着干枯的零落的叶子飞身大地。
秋,可爱的秋啊!它要把自己揉碎了,碾成末,揉进冬的肉体,再也寻不见痕迹。让四季的真正主宰,让四季的宠儿,那沉默寡言的冬,那收纳天地的冬,高傲地洁白无瑕地,接收一切,然后,拼却最后的力气去孕育一个名字叫春的孩子,用残缺之躯全力以赴去孕育一个生机无限的婴孩。
而后,以命换命。
唯有深秋和残冬,才懂得生命的奥妙。懂得,四季的更迭里,何谓牺牲和成全。
看吧,秋,正努力地奋起它的双脚,不管多么力不从心,依然努力地飞身前往,和冬做一个死亡之约,一往而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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