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有一回姨妈去北京旅游,带回了两条当时最时髦的蛋糕裙。一条白色,一条粉色。
两条裙子,一条给我,一条给我舅舅家同岁的妹妹。妹妹先挑走了粉色,于是我拿到了喜爱的白色。但是后来,听说妹妹觉得自己皮肤黑穿粉色不好看,于是撒泼打滚,一定要穿白色,于是姨母舅母包括母亲都来找我商量,能不能把白色换给妹妹,我虽然只比妹妹大20多天,但是架不住那么多人都劝我,你大你让着妹妹,于是不情不愿,委委屈屈的换回了粉色。虽然我也喜欢那条粉色裙子,但是那种喜欢却怎么也抵消不了对被换走的白裙子的期待。
母亲是个谨小慎微的人。她的前半生都是围绕别人来活的。天生敏感,生性脆弱。是她在我心中一直以来的印象。在我幼年时,每逢春节,家里买的各种水果糖果,母亲都会先收起来,等着春节宴请亲戚的时候才会摆出来吃。平常时,母亲送人的东西都是最好的,留下给自己的总是残次品。前几日我回老家,带了一些玉米打算回北京后分给邻居朋友们,母亲一边帮我整理,一边唠叨,回去把好的送人吧,留下的自己吃。我当时有点生气,对母亲说,凭什么一定要送人好的,留下不好的给自己,我才不想这样。母亲后来还在唠叨什么,但是我没有听进去。回北京后,我没有挑捡,只是随意拿了其中的两袋给了朋友。我很释然。
我为什么突然想讲这两个故事呢?因为我觉得它们正代表了小时候和长大后的我。小时候,即便是自己喜欢的东西,在别人一再要求下,也会转手奉送,但是长大后的我,会更多的关注到自己,因为终于知道,这不是自私。
看了两集小欢喜,中间有个桥段我很赞同。黄磊演的方圆对海清演的童文洁说,人这一辈子从头到尾,有一天你回顾往事的时候,你看人生的时候,你还是得竖着看。你所有的成功,失败,进步,退步,欢乐,喜悦,痛苦,悲伤,全部都得竖着看,都在你自己身上。横着看怎么能把人生看的明白呢?
我的母亲缘何要拿走我心爱的裙子送给表妹,因为她觉得自己穷,如果能有个机会让她不必卑微,她会很欢喜。她一生都在横向跟别人作比较,别人比她高,别人比她有钱,别人的儿子结婚了......她很少关注到自己,很少问问自己需要什么。
我小时候也是这样,和母亲一样患得患失,希望做别人口中的乖孩子。不顶撞父母,好好学习,放弃艺考选择英文,努力工作,结婚生子。到生了孩子后,我才发现,我身体里有一个不一样的自己。那个自己,应当是一个有着酷酷的短发,画着浓妆,身上有多处纹身,指尖夹烟且目空一切的女孩。她的梦想,是做一个背包客,或者是一个记者,去中东,去印度,去欧洲,去全世界,随遇而安,不应当是在30几岁却被房子车子孩子套牢,眉宇早已不再神采奕奕的中年女子。
可是人生没有倒带,过去的人生无论如何也无法反转。前三十年浑浑噩噩的我,未来甚至不能算是可期,所以看着那些年轻的脸,我会感慨,你在未来,而我在过去。人生的前50年里,我大约不太可能做回理想中那个无拘无束,目空一切,放眼世界的女子,这应当是一种遗憾吧。除了还可以希望,未来我能过着我想要的生活。有所热爱,有所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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