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

吃过早饭，妈对我说：“不用你刷碗，你们一回来我和你爸就能吃现成的饭菜，这两天把你俩累坏了，我收拾碗筷。”

我说：“就这点活，不累。”

捡过碗筷，爱人扫地，爸看电视，我在洗碗，妈在厨房把剩菜归置好，又去喂狗。

收拾停当，进了屋，爸妈知道我得回去上班，再舍不得我走，也没办法。

要走的时候，我看爸扭过脸去，用衣服袖子擦眼泪，他总是爱激动。

我第一年离家去外地上学的时候，刚走一个多月，爸就哭过，怕我在外面吃不饱，穿不暖。这是放假回家时妈告诉我的。爸总是有激动的理由，我对他的眼泪已经有了免疫力。

我心里虽然不好受，还是假装没看见他哭，低着头换外衣。换好衣服，爸的情绪才稳定些。爸说，你每次走我心里就热乎乎地不好受，要适应好几天才能缓过来。

我说，等天暖和了，休了年假，回来再多住几天。

妈又开始让我拿东西，她问我：“拿不拿土豆？土豆还有不少呢！”

我说：“不拿，拿回去不吃，都放得发芽了，土豆皮也蔫儿了，最后还是扔。”

妈又问：“酸菜要不要？去年的酸菜腌得可好了，漂白，一点儿也没烂，味道好。”

“不要，家里还有半颗酸菜放在冰箱没吃完呢。”

妈再问：“那大白菜拿不拿？今年的大白菜我保存得特别好，叶子嫩绿，拿几棵回去吧？”

“不拿，一颗白菜能吃好几天，放不住，扔了可惜。”

妈有些无奈，但也没说什么。这要是往常，她总会说：

这也不拿，那也不拿，过日子哪哪都要花钱，挣的都是有数的钱，能省就省点儿花。可是这次她没说,我想她也说得厌烦了。

她看我爱吃爸烀的猪爪，把剩下的两个猪爪装进了食品袋里，让我拿回去吃。又装了几个果冻橙和苹果，让我们在路上吃。

妈过日子仔细，把晒干的南瓜籽放在一个大瓶子里，摆在窗台上，我拿起来放进包里。妈连忙说，都忘了给你吃，还有一瓶，都拿回去。

妈又说：“不用惦记我和你爸，咱俩身体还行，没啥大毛病，就是你最好五一回来。”

我问：“为啥是五一呢？”

“回来给我种地呀！”原来妈妈还想着她的地。

我已经劝过多次，不让他们再上山种地了，把院里的地侍弄好就行了，可怎么说也不管用。

妈是个性格很执拗的人，她想做的事谁也劝不动，爸也拿她没办法。

爸接过话茬说：“种地这事儿老太太说啥是啥，谁也劝不了。”

妈白了爸一眼说：“啥也不干，不怕闲出病来？”

又对我说，才二里多远，歇几口气我就能上山，地不种就白瞎了。”

我笑笑说：“那就种吧，我尽量回来。”

我懒得再劝，他们种了一辈子地，如果不种地还真不适应。

其实地并不多，除了院子里种些蔬菜，还有一块山坡地，是爷爷奶奶的坟地，里面种了十几棵果树，果树中间的空地每年种一些农作物，也打不了多少粮食。

快9点了，窗外阳光明媚，爱人已启动好车，我拿了东西，他们送我到大门口。从屋门到大门有近20米远。我在前面走，他俩跟在后面。爸驼背弓着腰，像个问号。妈罗圈腿，像个括号。

我突然挺有感慨，人生其实和标点符号很像，逗号就是要不停的奋斗，句号就是动不了了，是人生最后的结局。

我上了车，让他们回屋，他们就一直站在门口看着我。车子启动，窗外他们矮小的身影渐渐变小。拐过一个路口，就看不见他们，我鼻子一酸，一股离愁涌上心头。

我很羡慕和父母离得近的女儿，可以经常回去看看，帮着干点家务活，唠唠家常。生病了能端茶，倒水，递药。离得远，一年只能回来几次。

每次回家时都很高兴，离开时又很伤感。我有时想，怎么离家这么远呢？想来想去，我想这可能就是命运的安排吧？

每每想家的时候，我喜欢静静地对着夜空看月亮，宁静的月色会抚平内心烦乱的思绪。

君子兰开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