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终将老去,并走向死亡。这已经是幸运的了。
01
起风了。
林子慢慢地抬起头,努力地睁开下垂的眼皮,看着发黄的树叶从树上飘落。
自从贵哥走了以后,林子已很少一个人来楼下的这个小树林里坐坐了。
林子今年已经83岁了。她穿着厚厚的毛衣,才刚刚入秋,一阵风吹过,她还是止不住地打了个寒噤。
林子眯着眼,看着不远处的亭子,和小路上来来往往的人,感觉很安静、很安静。
四十多年前,林子离了婚,过了几年艰难、单身的日子。后来,林子认识了贵哥,一个做生意的外地人。贵哥很喜欢林子,但林子总觉得这种喜欢里掺杂着很多“现实”的因素。因为贵哥的生意很不景气,到了后来甚至维持生活都有些难以为继。林子当时算是白领,负担两个人的生活没有问题,但心里总有那么点疙瘩。贵哥对林子很体贴,用他的话说,算是个宅男。有了贵哥的照顾,加上工作很忙,林子慢慢地离家务事越来越远,生活起居很多都是贵哥在照顾。
如果不是婷,林子可能还下不了决心和贵哥在一起。婷是林子的闺蜜,也是个早早离婚了的单身女人。在林子摇摆不定的日子里,婷劝林子,“他对你那么好,你还想要什么?你又是不是负担不起这么点开支,谁能陪伴你,你的钱便花在谁身上。”很直白。在以后的日子里,林子想了很久,也觉得有道理,就慢慢地从心里接受了贵哥。
再后来,想处的时间越来越长,感情也越来越深。
林子和贵哥去了很多地方,度过了很多轻松闲适的日子。只是一想到贵哥的高血压,林子心里便觉得沉淀淀的,担心贵哥不能长久地陪伴。
三年前,贵哥终于还是因为冠心病走了,剩下林子孤单一人,在这个熟悉而陌生的城市。
风中飘来了几点雨点,林子慢慢地站起身,往家走去。最近,她越来越感到行动不利索,关节疼得越越来频繁,象是有些不祥的征兆,但她不在意。
02
两个月后,林子住进了医院。
病房的条件不错,干净、整洁,两人一间。林子本想住特护病房的,还在年轻时,林子就为自己攒下了养老、就医的钱,倒不是为了活得更长,只是想不给别人增添负担,同时在最后的日子里也能少遭点罪。但在办住院手续时,林子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让儿子办了个两床的病房。也不能都为了最后这点日子全花光了,能留就留点吧,免得儿孙有想法。
医生说,林子血循环不畅,脏器有衰竭迹象。
平日里来看林子的人很少,也就儿子、儿媳,孙子时不时过来。林子的姐姐、弟弟都不在本地,加上年岁已大,只是时不时打个电话过来问问。林子的朋友,有的已经走了,还在的也是行动不便,少有人过来。同病房的是个小男孩,父母、爷爷奶奶、姥爷姥姥,还有亲戚朋友穿梭不绝,和林子的冷清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他们偶尔也会和林子寒暄几句,但林子话不多,也不愿意多讲,久而久之,竟象是不存在了。
林子饭量越来越小,都是在医院里点的餐,关节疼得厉害,除了勉强撑着上洗手间,很少再下床活动了。
林了常常看着窗外发呆,她知道她在盼着那一天早点来。这样的生活对她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时间又过去了半个月。
林子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很多事都要靠着陪护来完成。
在一下午后,在林子再次醒来时,她看见床边站着儿子一家,还有前夫,儿子在流着眼泪。她知道她要走了,他们这次来送她了。她勉强地笑了一下,不知道他们是否看到了。她手指动了动,儿子抓住了她的手。
该交待的此前都已交待完了。
总算是走完了这一生,再没有后悔,再没有希望。林子的意识开始有点模糊,断断续续,接下来会去哪里,那里是否也会有孤单、落寞?
就此结束了吧,林子松开了手。
03
殡仪馆里,林子躺在鲜花围起的棺木里。本来身材就娇小的林子,现在显得愈发的瘦小。
殡仪馆的哀乐没完没了地重复着。来的都是儿子、儿媳的同事、朋友。
一个简单的追悼会,没有轰轰烈烈的生平,也没有大灾大难,普普通通的一生。
随后,林子被葬入了自己选定的公墓。
再也不会有孤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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