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山翁醉似泥
娇妻,爱子和一个温暖的家,人生最平实的幸福,最得意的欢乐。李白从来都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只有这个家能让他和这个凡俗有那么一些牵连。
那日他风尘仆仆的还家,场景一定是妻子正在窗前教子女读书,一转眼望见了朝思暮想的丈夫,她忘记了要过去抱住他,忘记了准备好了想要说的话,也忘记了相思的苦楚,竟只顾着含着微笑让热泪溢出眼眶。
书房是原先自己喜欢的样子丝毫未变,只是在妻子的脸上退却了些许铅华,他让她美丽的年华虚度,他让她独自守候空房,狂傲不羁诗仙,何尝不会被这幽怨牵动。
能让一颗心融化的,也许不是妻子的贤惠,当儿女欢喜的喊道“父亲”时,他所有的情丝定是像冰溶于水了。
作为父亲李白的形象一定不是一个放荡不羁的侠士,在两个孩子的心中他们的父亲是那么慈祥与亲切,他能文能武,他能回答出孩子提出的一切问题,他像巍峨的高山,像参天的大树,他更加像一个无所不能的保护神。
白兆山不比终南山这样的名山,却同样山水清秀,是莺歌燕舞于山间,三两好友相约赋诗,饮酒,弹琴,读书,舞剑。这些都似一泉清水洗尽他满身世俗的尘埃,他会忘却青蝇小人的刁钻,忘却这一路的苦与辣。
那个时候,他是一个隐士。
于苍翠的树木之间,有山风从他的发髻掠过,他不是穿戴整洁佩戴宝剑的侠士,也没有保持着一个名士仰视天下的态度,他说“裸袒青林中”,你见他坦露着胸壁,抱着酒壶往树枝上一躺,帽子往石壁上随手一扔,整个人都是放松下来的状态。
说到隐士,如果他住在辈凡夫俗子“我”家的隔壁,如果“我”是个农民,“我”会认为他和所有人一样,三亩良田,一头更牛,两间茅屋,因为在“我”的眼界里面世界就那么大,“我”周围的人都在耕作。不一样的是,他是个酒鬼,他家里有很多藏书,他会写文章,画画,“我”看不懂。酒鬼还天天喝醉了半夜鬼哭狼嚎,在“我”家隔壁听的清清楚楚,他还说些别人听不懂的鬼话。还有很多衣冠楚楚的人来拜访他,什么有朋自远方来什么什么的,可是“我”自己觉得自己也挺好的呀,你看村头王二,狗剩那都是“我”多年好友,彼此也很乐乎呀。每到丰收的时候“我们”还给隔壁酒鬼送些花生玉米什么的,你看他种的地“草盛豆苗稀”,王二和狗剩那傻才还没见他们家地里的草长得比豆苗还旺盛。“我们”常常嘲笑“隔壁酒鬼”,什么诗啦,梦想,远方啦,还不都是眼前的苟且。
你看不懂的人生,是你难以企及的高度,因为在你的范围里只有柴米油盐酱醋茶的苟且。
生活原本就该这样宁静与闲适的,什么功名利禄,什么荣华富贵在李白看来都不如这山间的一壶酒来的畅快。
一身高洁生在浊世,许多人选择了遁隐一生。可是那在许多人看来不过是懦弱的文人,怯于面对黑暗的政治,更无能为力于勾心斗角,可是那一身的清雅之气,怎会与之同流,问“举世皆醉我独醒,还是举世皆醒我独醉”?人的欲求是无穷无尽的,人人醉心于这世间的繁华,痴心于人世的情欲,只有山间的饮者能放达自若,你说到底是谁醉谁醒。
李白酒饮于安陆,那年他未求干谒,他在等待机会。可是太白给人的印象一直都是积极的,他是“扶摇一上九万里”的大鹏鸟,怎么能放任于山间与农夫樵子为邻作伴让意志消沉。
他们不懂他,李白要直上青天,但那不是他生命的唯一,他爱闲,爱酒,爱大川,爱山野,只有纵情于此,他才是真的他。
李白相信,他入世即能建立丰功伟业,他入山便似鸾凤般悠然。
山间的清风朗月,最美好的事物都不需金钱俗物买卖,懂得的人自然身在其中,不懂得的人都视若无物。
何不举杯,为远离了尘世的喧嚣与虚假,为这山水,为自由。
若是为李白的前半生按一个主题曲,应当是陈淑桦那曲《做个真我》,有国语版《笑红尘》,此曲曾为1993年香港经典电影《东方不败之风云再起》的主题曲。
“只要做个真的我,在笑声里度过,懒管它功或过,对酒当歌,莫计一切因果,风里雨里也快活赏心的过,重做个真的我,回问那个假的我,半生为何,眠后醉,醉后眠,眠后再醉又眠,岂求什么,重做个真我,回望那假的我,笑痴又傻,谁是我,我是谁,无谓我是谁,更加好过”。
他总是喝的很醉,他说“百年三万六千日,一日须倾三百杯”,每天醉的像烂泥一样,但是他也没有忘记自己许下过的鸿愿。
734公元年,李白春游于襄阳,他不会肯放过任何干谒的机会。
那日,李白洋洋洒洒写了一纸简历,有名篇《与韩荆州书》,其中写到“生不用封万户侯,但愿一识韩荆州”,等等诸如此类的辞藻。
太白说,韩荆州你有周公之风,天下豪俊均欲归于你的门下,一旦经过你的接见便能名声大噪,你不要因为自己富贵轻贱于他们。马屁拍的颇有清雅之气,一点不做作。
接下来是李白在简历中写的自我评价:
“白,陇西布衣,流落楚、汉。十五好剑术,遍干诸侯。三十成文章,历抵卿相。虽长不满七尺,而心雄万夫。皆王公大人许与气义。此畴曩心迹,安敢不尽于君侯哉!……”
基本情况:姓名,李白;性别,别男;身高1.7m;年龄34岁;家庭住址陇西。学习简历:一直在湖南湖北等地跟随某某老师学习进修,多才艺,最好剑术,三十岁取得很多某某某文学奖,得到各地领导的接见。我身高不到一米七,但是从小树立了远大的志向,热爱祖国,热爱党和人民,愿意为人民服务。各地领导对我的评价是,讲道义,有气概。
太白的简历写的越来越谦卑,这次他没有自比管仲乐毅。他接着说:
且人非尧舜,谁能尽善?白谟猷筹画,安能自矜?至于制作,积成卷轴,则欲尘秽视听。恐雕虫小技,不合大人。若赐观刍荛,请给纸墨,兼之书人,然后退扫闲轩,缮写呈上。庶青萍、结绿,长价于薛、卞之门。幸惟下流,大开奖饰,惟君侯图之。
人无完人,我不能在你面前不能过多的自我夸耀。但是我对专业有独到之处,已经集结成册多次出版,还希望您在百忙之中垂阅。只怕这些都是雕虫小技,不能被领导赏识。但是,恳请贵单位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有幸成为你们中的一员,我将以百倍的热情和勤奋踏实的工作来回报您的知遇之恩。
这次,李白再次被拒绝,终无果。
带着那些失落的情绪,李白再次返还安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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