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花的回答

傍晚时分，雨已停歇，独自带着4岁的孩子出门散步。

因为疫情的原因，路上少有行人，加之连续下了几天的雨，早春的萧瑟与清冷便愈加肆无忌惮地笼罩着一切。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孩子的兴致。也许是太久没有出门吧，她兴奋极了，一路欢笑不停，就像是刚从泥巴地里冒出头的嫩草叶儿，看什么都是新鲜的，在风中手舞足蹈，庆祝自己终于熬过了寒冬的封冻，冲破了大地的封锁，又一次见到了光明而新奇的世界。

突然，孩子大叫起来：“妈妈，快看，那里有好多红色的小花！”边说边用手指给我看。她那兴奋的样子，应该是寻觅了一天食物却未果的鸟儿，终于发现了不远处有一大块面包屑，小眼睛里都冒着光。她以最快的速度了过去，就像鸟儿害怕来之不易的食物被同伴吃掉，箭一般地俯冲下去。

顺着孩子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不远的拐角处长着成片的像豌豆一样的植物，不算茂密的叶子里星星点点地点缀着红色的小花朵。

孩子在小红花旁边蹲下了，那花刚好和她蹲下的时候一样高。她注视着花，朝着它们笑笑，笑里带着几分讨好又还有一点得意。花儿也看着她，在风里点了点头。我站在一步距离的地方，静静地看着她们。也许，只有清澈明亮的孩童之眼，才能看到这朵含苞待放的小野花的美丽；也只有孩子纯净的心灵，才能与这小红花的素朴之心进行交流，感同身受到它初见世界的惊喜和羞涩；又或许，只有在天真无邪的孩子面前，这小花才会展现出它最独一无二的美丽；也只有在领受到孩子诚挚友好的心意时，它才愿意说出自己的心底里的话。

孩子的两只小手紧紧地攥在胸前，我知道，她害怕自己会情不自禁去采摘小红花。于是我走上前，蹲在孩子的身边，陪她一起看着花。这小花的叶子外形有点像含羞草，神态之中，也是稍有几分娇羞，但更多的是身姿尽情舒展的恣意。花瓣是枚红色，这是一种妩媚之中透着素朴的红，它没有鲜红色的夺目，却比鲜红多了几分含蓄精致；它也没有粉红色让人怜惜的娇嫩，却比粉红多了几分潇洒干练。花的模样最是惹人喜爱——一片蝴蝶翅膀模样的花瓣下，卷藏着一片小小的还未舒展开的花瓣儿，就像孩子们躲在被子里和大人玩躲猫猫。小花杆的尖梢是一根根细细长长的藤蔓，有的还未长长，就索性卷成个小圈圈，那些足够长的则缠绕到了其他花的枝丫上。就这样，你缠着我，我绕着你，这几十株小花紧密地连接在了一起，彼此支撑，彼此牵挂。

“妈妈，这花会长得和大树一样高大吗？”孩子扭过头，满眼疑惑又充满期待地看着我。

“你闭上眼睛，用手摸着小花，问问它是否希望长得和树一样高大，好吗？”

孩子闭上眼睛，小手轻轻地触摸着小花的花瓣。微风中，花瓣轻盈地摆动着身姿，柔柔软软地摩挲着孩子稚嫩的皮肤，是在孩子的手上写下它的回答，又或是说着只有她们两个才能懂的语言。

孩子睁开眼睛，将嘴凑到我耳边，悄悄地说“妈妈，小花说它不愿意长成大树的样子，因为那样的话，它就不能挠我痒痒了。而且我也不想它长成树的样子，因为它已经很美了。”

孩子的声音很轻、很小，像是在讲述她和小红花之间的秘密，但神态却是异常的坚定，俨然她就是那株小花，在向世界骄傲地宣告——此生只愿成长为一株小野花。

是的，这朵小野花，即使只能孤寂地生长在无人赏识的郊野，即使单薄的身形可能经不起一场大雨的摧残，但能由一颗深埋泥土的种子，长成自己现在本色的样子；能在有限的生命里，平静地生活在广阔的天空之下，在朝阳中醒来，在暮色中沉睡；能真切感受春雨的滋润、夏阳的炙热、秋风的凉爽还有冬雪的洁净，生命便充满了无限的欢喜，拥有独一无二的美丽。

愿你我都能如这株小野花一样，活出自己最真实的模样，时时都能领略到生命之中平静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