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习录》五九:戏子轻薄
问:“哭则不歌”。
先生曰:“圣人心体自然如此。”
《论语·述而篇》中记载:“子于是日哭,则不歌”——孔子临丧哭过之后,当天就不再唱歌了。陆澄问,为什么要“哭则不歌”?
孔子本人是很喜欢唱歌的,《论语·述而篇》记载:“子与人歌而善,必使反之,而后和之。”
准确地说,陆澄的问题是——这么爱唱歌的孔子,为什么在临丧哭过之后,当天就不再唱歌了呢?
对于这样的问题,客观来讲,是没有办法回答的。为师者,在传道过程中,不是所有的东西都可以用语言来阐释的。佛家甚至有“拈花微笑”公案,就是在告诉世人,许多东西要靠自己去体悟。今天我们讲“德贵慎独,学贵心悟”就是这个道理。所以,王阳明的回应只有一句话——“圣人心体自然如此”——把自己假想成圣人去体会自然也会如此。
孔子有个弟子叫宰予,放在今天看,算是一个聪明善辩的家伙,言语犀利,思考问题很有深度。有一次,宰予和孔子讨论“三年之丧”的问题,宰予指出,一则“三年之丧”的规定由来已久,伴随社会发展、时代进步,已经有些不适应当下社会了;二则“三年之丧”的直接结果是引发“三年不为礼,礼必坏;三年不为乐,乐必崩”的现实问题。宰予认为可以做些改变,比如说把“三年之丧”改为一年。
客观来讲,宰予所讲,不能说没有道理。问题是你有你的道理,我有我的道理,他也有他的道理,当这众多的从自身出发的道理相冲突时,到底该信从、持守哪一个?
孔子没有同宰予在言辞上作争辩,而是直指人心——“食夫稻,衣夫锦,于女安乎?”——父母三年丧期未满时便放开约束吃好吃的饭食,穿色彩光艳的衣服,你的心是不是安的?
这个时候,宰予显然已经在辩解中上头了,顾不上认真思量,脱口而出——“安”——“我”的心是安的!
孔子自然不肯同他争辩,顺着他的话讲,既然心安,就可以那样做。“我”只知道君子在这种情况下,吃什么也不会感到甘美,听到音乐也无法感受其中的美好,居处在安逸的所在也会感到不安,所以他们不会那样做。如今,你感到心安,大可如你所说一般去做。
宰予离开后,轻易不背后评论人的孔子讲:倘真那样做了,这小子就算不上是个“仁”者,婴儿呱呱坠地,三年不离父母怀抱。之所以要规定“三年之丧”,这是天下人所共见、共闻而形成的共识。宰予难道没有从父母那里获得过怀抱三年、无微不至的爱吗?
很显然,宰予并非不通情理,他只是为辩而辩,逐渐在口舌之争中一时迷失了自己罢了。这家伙后来被尊为“孔门十哲”之一,没有一定的修养和能耐,是很难有这样的“荣誉”的。
正如宰予的“心安”一样,孔子“哭则不歌”也没什么道理,圣人的心体自然如此,临丧哭过之后,当天再唱歌内心难安而已!
今天,我们看那些在舞台上做戏的戏子,能自然、快捷地在各种不同的情绪间转换,实在是将“喜怒哀乐”的情绪看得太轻了。
戏子轻薄是说做戏的人因为要在各种情绪间快捷的转换,以致于不会轻易动真感情。也有动真感情的,感情不轻薄了,性命反倒轻薄了,因为对艺术的超常规投入,怎么不伤及脏腑,最后很少有高寿的。“自古红颜多薄命”何尝不是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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