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

习惯是一种专情的行为，动情不容易，但一旦动了情，就很难再戒掉，习惯也是这样一种过程。

为了养成读一本书的习惯，她总是在睡前躺在床上，就着昏黄的灯光展开一本书，经常看着看着，睡意袭来，便合书睡觉，时间久了，只有在睡前，就着昏黄的灯光，才会有看书的兴致。

如果思念也这么讲究天时地利，那就好了，可是思念是一种不自觉的触发过程，听一首老歌，看一则爱情故事，甚至是一个人走在下班的路上，思念都会莫名其妙地袭上心头。

这一次也是一样，快到下班的时候，嘈杂的声音从办公室各个角落传来，她不自觉地带上耳机，随意打开一个歌单，任由音乐塞住耳朵，眼睛盯着还没完成的方案，实际上已经无心继续，眉头轻锁地发呆也是一种习惯，别人看来以为她在认真思考。

就在脑袋放空的时候，思念突然造访，他在做什么？他还好吗？她胡思乱想起来，突然联想起了很久之前听到的一个悲伤的爱情故事，他如果也像男主人公那样意外离世，她会怎么样？念头刚起，就被她强行掐断，想都不敢想，她要他好好的，即使无法在一起，也希望他长命百岁，忽然她好想联系下他，确认他安然无恙，她好想立刻听到他的声音，或者看到他的简讯，但最终她还是什么也没做。

下班的路上，她的心情出奇的失落，好像有什么事情没有完成一样，抬头看见树枝上凋零的差不多的叶子，今晚的风却不怎么冷，她缓慢地迈着步子，在十字路口的红灯前，痴痴伫立，街灯和车灯交替着穿透身边的空间，明暗之间，她仍旧在想他。

很久之前，她还在有他的城市，他陪着她走过长长的海岸线，从烈日当头走到夜色深处，从喧闹的海滨浴场走到了无人迹的尽头，那里是一片礁石，那个时候除了他，还有另一个她，他陪着她，另一个她陪着他，三个人不知疲倦地走着，最后一起坐在礁石上，看着石头底下汹涌的海水，还有远处海面上硕大的月亮。

她默默地躺了下去，躺在粗糙的礁石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心，海风越来越凉，她裹紧外套，看着他安静的背影，好像靠上去，但是另一个小心翼翼的身影，让她不能这么做。

最后一次见面，依然是三个人的聚会，在海边的星巴克，她说她要离开这座城市了，他为她点了他爱吃的芝士蛋糕，他总是这样，喜欢和她分享一切他喜欢的东西，她只尝了一口，可惜她不爱吃甜食，她啜了一口咖啡，豪爽地说，“一直都是你在满足我的愿望，现在我要走了，你有什么愿望，我也帮你实现一个！”

“那，你别走了，行不行？”他尽量说的从容，但还是透出一丝急迫，她垂下眼眸，抱歉地笑着，“这个愿望，我帮不了你了！”另一个她一如既往地安静地坐在桌角，什么也没说。

分别的时候，他说要送她回去，她以不顺路拒绝了，“你送她就好，我自己打车回去。”出租车里响起了王菲的《红豆》，“当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坐在后座上的她已经哭得泪流不止。

刚来这座大城市的那段日子，她过的十分辛苦，每天下了班先要坐上十站的地铁，再换乘公交，还要坐上十几站，才能到她那个狭小的出租屋，她对他的思念几乎被拥挤的人群冲散了，只有回到家，打开手机看到他的简讯，才会幻想，也许有一天她还会回到有他的城市。

他经常问她，什么时候回去，她只能苦涩地不作回复。日子久了，他便不再问了。后来另一个她跟她说，已经不喜欢他了，她却劝她不要放弃，另一个她说累了，不管怎样对他好，他都始终没有回应，她听了内心有了松动，也许她真的会回到有他的城市。

又过了一段时间，她听说他交了女友，一个样貌平凡的女子，朋友说实在看不出来她哪里让他喜欢，她却没有任何质疑，他不会轻易和一个人在一起，既然是他选择的，那他一定是真的喜欢上那个女生了，她想，她再也不用回到有他的城市了。

她从回忆里把自己拽了出来，依然是红灯，她忽然有种闯过去的冲动，以前过马路的时候，他都会轻轻地拽着她的胳膊，生怕她一个不小心被疾驰的车辆撞到，她哪有那么不小心呢，现在他的女友应该也是这样被他百般地呵护着吧，想到这里她的冲动便化为乌有了。

绿灯终于亮了，她缓缓地穿过马路，看着这座生活了几年依然陌生的城市，心里依然思念着那座有他的城市，只是她明白，她是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