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家里断电了,风扇早就不动了,我是被自己热醒的。
手机前一晚熬夜玩到没电了,还来不及充,迷迷糊糊爬起来刷牙洗脸,对着镜子里毫无血色、一幅憔悴样的自己发了好一会呆。汲着拖鞋在家里绕了一圈,最后坐在餐桌前茫然。
世界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安静过。这是我一个人的时间,没有任何一声信息提示音。家里除了我,就是沉默的家具,茶几上凌乱着遥控器、杯子、零食,还有我报废的手机。
坐在沙发上,我一抬头就看见电视屏幕里自己的样子,这时候的大屏幕简直是一面极漂亮的镜子。
可能是为了逃开那与我格格不入的安静,或者是其他。我一个人跑去了隔壁的山景公园,什么也没带。
还是早上,人很少,我慢悠悠地顺着阶梯往山上走,两道是一丛一丛杂草和挺拔的青树。除了我面前这条路径,我目光所及处皆是一阵阵翻涌的绿色。
这样的绿色里,我好像重新遇见了十多年前的那个小女孩。
老家是满山的绿色。
可能是人的领地意识或者是少年人的无畏,我喜欢那些山,更喜欢一个人巡山。在那干净的颜色、干净的空气还有干净的声音里,我享受着属于自己的森林王国。
偶尔累了就坐在山坡上对着山那边的山呼喊自己的名字,然后听见山和树的回应,一声又一声,一声又一声!那时候的小女孩不怕蛇也不怕寂寞,不怕虫更不怕黑。只想着呀,这山里的山神是自己家的,蛇是自己家的,他们一定是认得自己的。
我那小小年少里的时光多是自己的心事。有山有云,有猫有鸟,有山寨里的鬼怪和神仙,还有房间里的日记本。
山里有漂亮的山神哥哥,他总说长大后会来寻我;云上有仙宫,长大后就能坐飞机去玩,一定要记得带糖果,住在仙宫的二爷爷最喜欢跟我抢的那种糖果;猫猫叫喵喵,它喜欢村子里杨婶婶家的小黑猫,总是偷偷跑去,我让爷爷奶奶在家门过道下竖起了一个网兜断了它的路,可是它还是跑了…… 爷爷养了一只小画眉,喜欢一天到晚瞎叫唤,是帮着小外公养的,爷爷把它的笼子挂在高高的横木上,我总是够不着,到过年的时候小外公就把它带走了……
山寨里围楼那里有一个小火坑,爷爷说以前冬天的时候大家都会在那里闲聚,但是我从来没有看到小火坑里燃过火焰,琳姐姐说那里有鬼,晚上会看到它,可是我在冬天里偷偷拉着小妹妹去看鬼鬼的时候,它总是躲起来;老楼桥上有一溜我看不懂的刻画和黑坨坨,奶奶说那里面呀,有老神仙,不能去捣乱,我乖乖的,每一次路过都会跟神仙爷爷打招呼,但是神仙爷爷从来没有搭理我……
我有一个小秘密――我偷偷把作业本藏起来了!村子里从远远地方来的黄老师只能给我发了本新的,我拿那本旧本子画了一串又一串图画,老师说的日记是这个吧,我把时光偷偷藏在它这里……
我很喜欢自己说话,喜欢风,喜欢山川和河流,还喜欢喵喵的轻唤声,更喜欢山神哥哥送的花花……偶尔也会想去找找爸爸妈妈,但是没跑几步远就会被奶奶的饭香勾给回家……
一个人的童年,一个人的大山 ,这世界里的风风雨雨,在年少时都是我最爱的无上风光。
转过山顶的黄石,我又看到一片又一片山,一片又一片的绿色。
我混乱的思绪里好像突然就冒出一根线。我对着山那边的山呼喊着我自己的名字,就像记忆里那个胖乎乎的小女孩一样。我又听到了它们的回应。
恍惚间,我年少时最喜欢的山神哥哥好像划破了虚空又悄悄回到了我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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