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诗《给母亲》――海子

读诗《给母亲》――海子

1.风

风很美，果实也美

小小的风很美

自然界的乳房也美

水很美 水啊

无人和你

说话的时刻很美

你家中破旧的门

遮住的贫穷很美

风 吹遍草原

马的骨头 绿了

2.泉水

泉水 泉水

生物的嘴唇

蓝色的母亲

用肉体

用野花的琴

盖住岩石

盖住骨头和酒杯

3.云

母亲

老了，垂下白发

母亲你去休息吧

山坡上伏着安静的儿子

就像山腰安静的水

流着天空

我歌唱云朵

雨水的姐妹

美丽的求婚

我知道自己颂扬情侣的诗歌没有了用场

我歌唱云朵

我知道自己终究会幸福

和一切圣洁的人

相聚在天堂

4.雪

妈妈又坐在家乡的矮凳子上想我

那一只凳子仿佛是我积雪的屋顶

妈妈的屋顶

明天早上

霞光万丈

我要看到你

妈妈，妈妈

你面朝谷仓

脚踩黄昏

我知道你日见衰老

5.语言和井

语言的本身

像母亲

总有话说，在河畔

在经验之河的两岸

在现象之河的两岸

花朵像柔美的妻子

倾听的耳朵和诗歌

长满一地

倾听受难的水

水落在远方

解释：

风很美　果实也美/小小的风很美/自然界的乳房也美”：“小小的风”，指款款的风、细细的风。用“小小”二字，更显可爱。 “自然界的乳房”指“果实”。

“水很美　水啊/无人和你/说话的时刻很美”：水本来很美。但是，在没有人的时候，水自在地流淌着，更具空寂悠闲之美。参看清代宋湘“青山屋后水自流”（《忆少年》）。

“你家中破旧的门/遮住的贫穷很美”：海子欣赏自然朴实的美，连同破旧的门，总之是“贫穷”。

“马的骨头　绿了”：预示生机。马或许经历了冬天，待到春来，风吹草原，草绿了，马见此景，自然心情也就绿了 。说“骨头”绿了，更加深刻。

以上是第一段，名为“风”，疑是写春天。那一切的美，都是在风中了。风的本质也是水。

第二段是“泉水”。

“泉水　泉水/生物的嘴唇/蓝色的母亲”：水是生命之源，生物一来到世上，就张着“嘴”喝水，因此水是“蓝色的母亲”。

“用肉体/用野花的琴/盖住岩石/盖住骨头和酒杯”：难以理解。贾宝玉说“女儿是水作的骨肉”，所以，“女儿”、“水”、“肉体”是一回事，是三位一体的。“野花的琴”，或者说的就是野花，会在风中歌唱的野花。“岩石”“骨头”和“酒杯”三者放在一起，当有所特指。

第二段写泉水，疑是写夏天。

第三段是“云”。云也是水，这段写的是秋天。

“山腰安静的水/流着天空”：如果说水“映照着”天空，则没有说出水的流动感。用“流”字，既是表明水的流动，也使得水映照的天空有了动感。此“天空”实是水中的天空。诗人说自己像水安静地伏在山坡上，望着天空，望着流云。

进而由“云雨”想到了“美丽的求婚”，又说“我知道自己颂扬情侣的诗歌没有了用场”，这一定是发生在和恋人分手之后。但还是要歌唱云朵，因为诗人相信“自己终究会幸福/和一切圣洁的人/相聚在天堂”。所以，他说“母亲你去休息吧”。

第四段是“雪”。雪也是水，是冬天的水。雪是圣洁的，和母亲的形象相重叠。

“积雪的屋顶”：高而圣洁。看似在写“凳子”，实际上是写坐在凳子上的“妈妈”。

“你面朝谷仓/脚踏黄昏”：实际上是“你面朝谷仓/脚踏黄昏的大地”。“谷仓”指田野。

第五段“语言和井”。这段最难理解。

“语言和井”：语言本应像河流中的水，来映照两岸的花朵，哺育人类的文明。这时的语言像母亲。但语言也可能像井，只能照见一小片天空，甚至要将人溺死其中。

“语言的本身”：即语言本身。加一个“的”字，起到强调、警醒作用。这里的“语言”和后面的“水”意象重叠。

“在河畔/在经验之河的两岸/在现像之河的两岸”：很有哲学意味的诗句。“经验之河”和“现像之河”就是世界。

“花朵像柔美的妻子”：赞美自然之美。“花朵”代表一切美好事物。

“倾听的耳朵和诗歌/长满一地/倾听受难的水”：一切事物都是水的见证（耳朵）、水的诗歌。“受难”，喻生育、生命的苦难历程，它使这个历程更加美丽。“水”：生命之源、母亲。

“水落在远方”：我们离开母亲已经很远了。

【欣赏】

多重意象

水、云、风、雪、婚姻、语言、母亲，是多重意象的复合体。新诗的迷人之处，往往就在于意象的不确定性，在于多重意象的晃动。而水、云、风、雪、婚姻、语言等意象，给母亲赋予了更多、更深的内涵。

省略

“你面朝谷仓/脚踏黄昏”：“黄昏”后省略了“的大地”数字。但“脚踩大地”实在没有“脚踩黄昏”更有诗意。

诗眼

“水很美　水啊/无人和你/说话的时刻很美”：这几句很酷！是本诗的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