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也记不清失眠到几点，醒来的时候，不禁想起近日的事，又在被子里偷偷地哭了一会儿。待调整好情绪，揩拭了眼泪，又望了会儿天花板，在心里暗示自己后才穿好衣服起来。看到他们，没表露出一点十几分钟前的伤感，我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但目前算是做到不在他们面前掉泪。
其实我这些天的情绪挺脆弱，看到微信上收到的各种话语，可能会突然眼泪临框，所以尽量不在他们面前去看，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泪流满面。
爸爸如我所料，主动来宽慰我，让我看开些，说生死由命，不要过于执着。又提醒我之后一人在家时，要早点睡觉，按时起床，晚上记得锁门。告诉我葡萄干放在哪个地方，枸杞又在哪里……一件件交代得不厌其烦。
每一句话都带着重量，我觉得心里憋着难受，可又不能宣泄出来。其实我看到他红了眼眶，还在尽力克制他自己的情绪，无非是不想增加我的难过。他的安慰事实上差点让我情绪失控，当然我明白他的确是希望能开导我。
下午，我一人去医院，想去更详细地了解情况，这大概是我第一次一个人在医院如此耐心地询问。那个值班的年轻医生在电脑前敷衍地翻病历时，站在旁边的我甚至有些生气，产生想骂人的冲动，即使平日常给人平和的印象。
得知详细的病检报告要过几天出来，心里五味杂陈。我既想知道，也害怕知道，又想着终是要面对，如此总总。以前就写过，也对人说过，我特别不愿意去医院，因为看到那里面形形色色的人，总会勾起我的情绪，或感伤，或压抑，或愤懑，或难以言说。
我从医院出来，某些瞬间似乎有些恍惚，当意识到时，又拼命“敲打”自己，车挺多，不能在这时候再出什么乱子。没过马路时，走得很慢，一边走一边忍不住想他的病，以至于在街上停下来，抹眼眶，叹气。矛盾的情绪就像一条两端被互相拉扯的绳，其实两端的人都不害怕绳断，却又不愿松手。
回到家，他们还未回来。他真如很早前就说的那样“我如果哪天得了癌症，肯定不会像一些人那样精神垮掉”，目前来看，他的确做到了。我突然想起他以前给我说上初中后就不打我的话。在我的印象中，除了有次想踢我但其实还是忍住了外，的确未打过我。我知道他是个暴脾气，读小学时我可能一不留神就会挨打，他后来对我说过的话，算是没有食言，我希望他这次也像之前那样说话算话。
他说，趁着自己还能到处走动，哪天约上几个朋友去附近的某处玩，顺便把公墓买了。我知道他不是悲观，只是不想哪天他走后，还来麻烦我和妈妈。
他对我说，即使出来的结果很坏，我也不要过于难过，以至于影响到自己的生活和工作。他希望我去尽力完成自己想完成的事，还说他自己都没为自己的病背上精神包袱，我又是何必。
今天醒来，又是没出息地在被子里哭了才起床。因为失眠，醒得也晚些，我又意识到结果到来之日减少了一天。我尽力像以前那样站在他们面前，同他们说话，却实在是无力表演没大没小的说笑。我不如他，还能说说笑笑。
我曾多次给人说，我是个乐观的悲观主义者，但这几天，却似乎抛弃了自己的信念。偶尔会有我想明白了生死的错觉，但一个人走到房间里，泪水已将它们击破。我只是能比较坦然地看待自己的生死，这一点或许像他。
今晚，他又来提醒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要早点睡觉，还说了以前昨天也说过的话。他这样“啰嗦”，在我的印象里还是头一次。
我答应他了，其实我已经想好，以后自己一人在家时，减少吃辛辣的东西，去习惯清淡的口味。这样以后和他一起吃饭，就不用把他吃的和我的分开，我总觉得这样会不经意提醒他“你是个病人”。其实饮食，习惯就好，哪有什么非要吃辣，非要讲求味道。他可以为了我放弃一些事情，我怎么又不能为了他改变小小的口味习惯？
今天看了好多关于癌症的文字，多得超过之前的总和。一个个触目惊心的数字，一个个让人感叹的事例。年轻其实不像一些人说的那样可以任意挥霍，健康问题也不是要等年纪大些才引起重视。我在想，自己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可正如他今天对我说的，懊悔已无什么作用，现在注意健康才是真的。我通宵玩游戏，通宵发呆，那时似乎觉得自己特有个性。现在看来，实在幼稚得可笑。
他对我说，要好好照顾自己。在床头，我拿起手机编辑文字，写写停停。在生死这个问题上，还是输给他。可我此时并不想赢。
写于2018年11月18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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