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哥利亚和女天使的面，高根把之前跟钱徐二神说的话又重复一遍。
歌利亚仔细地听完后，皱着眉头用拉丁语询问女天使几句。得到回答后，又转过头对高根说道：
“高先生，你自称不是我教教徒。但我的同事弥赛拉查阅过天堂山的存档，很确定你曾在温哥华玫瑰圣母大教堂受洗，这又作何解释？”
面对四翼天使的诘问，高根倒也是认真地回忆起来：“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8岁那年我跟父母到温哥华，我妈最早皈依了耶教，就拉着我们全家一起去教堂受洗。那时我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其实这么多年我内心从来没信过，不算数。”
高根一边说，一边用偷偷打量着女天使弥赛拉，这位女天使身材曲线紧致饱满，宽松的亚麻长袍遮挡不住她矫健浑圆的大腿和胸前的春光。
哥利亚对高根如此轻佻地谈论信仰很不满，他皱着眉头，一本正经地说道：“高根先生，你这种行为属于叛教。叛教者必将承受天上父的怒火!”
这番带着恐吓的言论，让钱唯一感到很不痛快，不等高根有所反应，就立即反驳道：“哥利亚大师此言不妥。”
“哦？还请钱社神指教。”钱唯一发现，歌利亚虽是一个洋鬼子天使，但中国话说得挺地道。
“我听说你们讲究信仰自由，无强迫。高先生愿不愿意信你们的主，是他自己的事，叛教什么的，从何说起。”
“信仰绝无强迫，这是自然的。比如徐城隍和钱社君，你们信你们的道，我绝不会强迫您二位皈依我主。但高先生不同，他曾接受过主的荣光，现在又想背弃祂，这不是自由，而是背叛。背叛者理应受到惩罚。”歌利亚侃侃而谈。
“所以贵教反对背叛咯？”钱唯一笑吟吟地问。
“当然。”
歌利亚回答地干脆又果断。在耶教中，双翼天使是天使最低的阶层，职司尚未分化，大多在天堂或者代表天堂在凡间从事一些最基础的工作。而四翼天使则是天使中的中间阶层，根据其能力就有不同的发展方向，如专司战斗和惩戒的炽天使，专司管理的权天使，而歌利亚则是一名从事神学研究和文书工作的智天使。
身为一名学霸型天使，歌利亚尤其擅长演讲和辩论，对本教的教义更是熟悉。他轻松地反驳了钱唯一的质疑，脸上还是表情肃穆，但一丝丝得意之情还是难以掩饰地流露出来。
钱唯一暗自好笑，歌利亚一番义正言辞说得冠冕堂皇，却暗含漏洞而不自知。
“那么假如，我是说假如，我和徐城隍不再信奉大道，转而投奔贵主的怀抱，歌利亚大师怎么说。”
“那自然......”歌利亚想说那自然欢迎之至，猛地反应过来。钱唯一所说的，也正是自己刚刚大力批判的叛教行为，只不过是换了个阵营而已，如果这时又表示欢迎，那岂不是打字机的脸。
但也不能说不欢迎，耶教自诩神圣包容，对于信徒无论肤色种族高低贵贱，都是来者不拒，这也是他们的基本教义。歌利亚同样不能拒绝。
这是个两难的问题。擅辩的四翼天使只好含含糊其词：“我相信徐城隍和钱社神绝不会背叛自己的信仰。”
“哈哈，钱社神就是打个比方，”见到歌利亚陷入窘迫，徐攀自然也不会放过他，紧追不舍问道：“吾与钱社神身居仙职，虽只是微末的地仙，但也深受昊天上帝以及众位上界仙家的恩泽，自然不会背叛教门。不过据我所知，这两百年从我教叛出，皈依贵教的凡人信众可不在少数。敢问贵教是怎么处置的？”
怎么处置？当然是笑纳了，歌利亚在心中暗道。实际上，耶教自建立起，就不遗余力地在其他教徒当中传播。他们自诩真信，把其他宗教贬为伪信。但这些事情，可以在背后做，当着对方正牌神祇的面，是万万说不出来的，尤其还是在对方的地盘。
“徐城隍，钱社神，这两件事是不一样的，请不要混为一谈。”歌利亚只好继续含糊地打太极。
“怎么不一样，事不是一件事，理是一个理。”钱唯一毫不客气地怼道。
“无论如何，我们绝对不会纵容叛教的行为。按照教义，高根先生必须跟我们走，在教堂接受初步的审判后，再确定他的归宿。”歌利亚生硬地说道，说理说不过，他干脆放弃说辩。
这番话是用汉语说的，弥赛亚听不懂，但她能明显感觉对话中的紧张气氛，只见她伸出素手，虚按在剑柄之上。看到她的举动，一直站在徐钱身边的石敢当眼中红光一闪，也立即握紧手中的斧头，相应地做出了戒备的姿态。
钱唯一心中飞快的盘算双方的力量对比，石敢当对弥赛亚占优；自己这个战五渣连自保都很勉强，最多只能算个添头；最大的悬念在于，徐攀和歌利亚这两位大佬实力如何。
他有些忐忑地看向徐攀，只见后者呵呵一笑，从容不迫地说道：“怎么？歌利亚大师想打？”显然底气很足。
歌利亚面上青一阵白一阵，踟躇再三，恨恨地道：“我来贵衙署，是为了化解纠纷而不是激化矛盾。既然徐城隍不愿意使用和平的手段解决问题，我也只好把今天会面的情况记录下来，报告我的上级，由他们来裁决。但是......”他扫了徐攀和钱唯一一眼，继续撂下狠话：“这件事不会不了了之，我们的信徒必须由去我们的天堂......”四翼天使又意味深长地看了高根一眼，“或是地狱。”
高根被盯着打了个哆嗦，歌利亚说罢，就带着弥赛拉步出衙署，向西边飞去。
等他们走远，一直在衙署内安静地充当背景的石敢当突然瓮声瓮气对着徐攀说道；“此间事已了，我也该回泰山向府君复命了。”
徐攀忙三步并两步走到石敢当跟前，向后者手中塞入一块绿莹莹的玉石状的物体，道：“有劳石将军，小小谢仪，不成敬意，还望笑纳。”
石敢当坚硬的面孔上看不出表情，他把东西放在手中把玩两下，也不推辞，塞入了怀中，然后拱手告辞。
钱唯一跟着徐攀送石敢当出了衙署，又送出去很远，这才分开。
“徐城隍，看来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石敢当刚一离开，钱唯一立刻请示道。
徐攀苦笑：“我有何办法，走一步算一步吧。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原想不声不响地处理好掉高根之事，谁料想越闹越大。也罢，事儿都放到明面上，也许更好解决。”
“上神所言极是。”钱唯一忙附和了一句。
徐攀没有再说话，他沉吟了片刻，钱唯一知道他在想辙，也不打扰。
半晌，只听徐攀长叹一声，道：“钱道友，你回头拟个报告，把今日之事详细地叙述一遍。再由我青浦城隍庙转呈天庭。如今之事，我们一个小小的城隍庙是处理不好了，只有求上仙出面解决。”
“谨遵法旨。”钱唯一答应着，之前对徐攀的敬仰之情又减淡了几分，心道你想了半天也就拿出这么个主意。
仿佛是看出钱唯一心中所想，徐攀又对他谆谆教导道：“涉外无小事，如今耶教势头正猛，我们惹上了他们，自是不好相与，这是其一；其二，我天庭近年来也算是励精图治，推出一系列改革措施，钱道友可知为何。”
钱唯一想了想，回答道：“大概和香火有关吧。”
“没错，两百年来，我圣教式微，岂止香火，信众数量也是逐年减少。若是不尽快扭转此局面，怕是要衰败了。”
钱唯一闻言心头大震，道教这些年发展势头不如外来宗教，这钱唯一是知道的，但他没想到竟然到了衰败的地步。
“因此，同外教争夺信徒，是吾等当前工作的重中之重，不可退让半分。”徐攀正色道。
“是。”钱唯一连忙应道，脸上轻慢的表情一扫而空。
“故而吾等要尽快把事情上报，交由上仙定夺。”徐攀最后意味深长地说。
往左也不是，往右也不是，而且责任重大，所以，这个决策的锅最好还是由上级来背吧。钱唯一总算跟上了徐攀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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