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S集团的日子：军训

在S集团的日子：军训

“是，教官”、“不是，教官”、“没有任何借口，教官”……

窗外传来阵阵有力的口号声，这声音能响彻这一带齐排排的钢筋水泥，能唤醒操场边小草沉睡的芽儿，能惊动旁边小区里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能把大清早偶尔开车从厂门外公路上经过的耳朵叫停，当然也能扰了浅眠人的梦，从那或甜蜜或悲伤或惊悚或窃喜的境界里清醒。打开手机一看，才6点，阳台上时不时滴答滴答作响，这是绵绵春雨在寒风的扫荡下飘落到阳台上的声音。

外面的口号声一会儿又变成了歌声：

选择无时不在，选择无时不在

人生就是一个不断选择的过程

有人选择奋斗、有人选择安逸

有人选择理智，有人选择盲目

……

我们选择激情、智慧、坚持，艰辛而充实的活着……

一遍又一遍的歌声把我的思绪又带回到一年多以前。初出茅庐就作死折腾的我，在经历多次被拒绝的无奈与心酸后，终得个落脚之处。那天，春节过后许久未见的太阳公公也露了脸，仿佛专门来看这城外郊区一角的热闹场面，拖着沉重的行李，我和为数不多的几位女孩子，站在几百号男员工的中间，本就个矮的我们轻而易举就被这庞大的队伍淹没、隐藏。

集合地点是厂外的招聘中心门口，规定时间是14点，到13点半时，旁边的草坪和停车场都挤满了人，有中年人，四五十岁的样子，有刚毕业的大学生，有介于之间的有工作经验的人，每个人都是大包小包，背着、提着、拖着，有些等得久的甚至把行李放在地上，躺着晒太阳，像是逃难的农民。14点整，几名教官过来整理队伍，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怒喊着“向左看齐、向右看齐”，大喇叭的声音很洪亮、很威严，嘈杂的人群瞬间变得鸦雀无声。整队完毕，人们便提着大包小包跟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出发了，进入这大家期待已久的工作地方，此刻，没到来之前，这几乎是其中每个人期待的养家糊口的基地。几位后来迟到的员工则已经没人理会，失望地离开了。

队伍穿过集团园区的正门，穿过操场，便到了宿舍区，教官命令队伍依然整齐站好，如果谁动作慢了或没听明白教官的指令，迎来的就是怒吼或者惩罚，甚至直接20个俯卧撑。当每个人都像呆子一样整齐伫立于两排五层高宿舍楼之间时，教官下了第一个狠命令，所有人必须在半小时内办好入住手续、领完军训服、整理好宿舍床铺、购买日常生活用品，半小时后穿好军训服集合，完不成者直接淘汰。

接近正午的太阳显得更暖和了，只是大家原本都还穿着冬天的衣服，当带着急切的心情、还拖着沉重的行李来回跑各个窗口时，不免一时燥热起来，恨不得脱了外套，只是又增加了负担，可怜我们几个女同胞，也一视同仁地被对待，好不容易确定宿舍号，拿到钥匙，还要搬到五楼。狼狈地搬完，铺好床以后，时间到了。根本没有空隙买生活用品。

想想几个小时前，自己还在是慵懒的状态，和现在的威逼式紧张相比，带着飞流直下的落差心情，无奈地再次回归队伍，而教官根本对大家是否完成各事项不闻不问，也对几个迟到离开的人毫无惋惜之感，就来了第二个狠招。

这时又多了一个“虐待”我们的人，她自称是班主任，简称老师，老师抱着一摞小长方形白布，挨个用针钉在了每个人的背后，这是号码布，老师告诉我们，从今天起，每个人都以编号称呼。紧接着教官一声令下，每个人都必须交出自己的手机，大家陆陆续续把手机交到老师手里，装进贴了自己名字和编号的小塑料袋，由老师统一保管，待军训结束后归还。

至此，队伍中每个人都与外界隔离，任何时刻严禁单独行动，大家背着号码布，像一群囚犯，又像要去打仗的军队，每天朝五晚十，开启了一个月清心寡欲的日子。

在S集团的日子：军训

每天清晨7点左右，食堂大门两侧便整整齐齐地排着几位问好的学员，一个班分几个队，每个队在早训后轮流守在大门边问好，每个经过大门的老员工都对形式化的“早上好”口号习以为常，因为自己也是那么过来的，这种问好是内心压抑和愤懑的一种释放，是对生活艰难前路漫漫而又无从选择的感慨，它将或欣慰或企盼或煎熬或斗志昂扬或已历经千帆不得不向命运低头的心情完整表达。个别学员倒真正热衷于这样的问好，见到谁都笑咪咪地问一声“你好”，阳光般的声音，阳光般的容颜，仿佛任凭现实的风浪怎么拍打都无法磨灭不会凋谢的花瓣的美。

每个学员在整个军训中都面临着一轮又一轮的考核，每个人一开始都有满分10分，有加分机会，也会在不经意间被扣分，一天下来，表现好的、活泼外向的一般是刚从学校毕业的，培训时积极回答问题，训练时配合老师教官工作，总能加上几分。个别自制力差的，或上点年纪的，在队伍中被苍蝇蚊虫叮上了，难免动了下，又或是鞋底坏了与鞋帮分离的，在队伍行进时没打报告就停下的，都会被扣一分；回答教官时只能用“是，教官”、“不是，教官”、“没有任何借口，教官”，回答老师也一样，回答错误扣一分；大家有事时必须打报告，获得教官允许后回答“是，教官”才能行动。天冷的时候，难免会手插口袋，也会被扣一分，大家在队伍中站着，甚至有时是围在一起学习教官的动作，比如学习叠豆腐块被子的时候，有人习惯性地将手放进裤兜里，冷不防迎来“325号，手插口袋，扣一分”，还没反应过来是自己。

有一天跟同室友伙伴在食堂吃饭时，老师走过来扣了一分，告诉她因为“翘二郎腿”。

还有一次，教官突袭检查大家的手指甲，每个人把两只手平平地伸出去，超过0.5毫米就扣一分，那次很多人都被扣了分。

还有每天的走齐步、正步、基本转体练习……很多扣分环节，一周下来，几百人走了一半，同寝室的也由原来的6个走了剩下2个，一个月下来，人几乎走了五分之三，有分数扣完离开的，有自行离开的，还有体检不过关的。

我从小是一个比较老实遵守纪律的人，也是我们那队中唯一的女学员，整个过程下来没被扣一分，加了五分。但是每天都神经紧绷、心惊胆战，严格遵守军训过程的框框条条，谁叫自己是以磨炼的心态和打了鸡血一样的状态来的呢？

后面还有考试环节，军训期间每天背诵集团政令和八大禁项，还有繁琐的考核制度，诸如“在园区内行走两人以上不能并排而行，必须排队，且每分钟不低于90步，违者罚款200”、五不：“不该看的不看、不该说的不说、不该做的不做、不该传的不传、不该拍的不拍”，至于哪些不该，解释权归人资所有。

军训结束的那天，留下来的人必须考试合格，才能被分配到部门，开始新的一轮为期三天的军训……

以此文简述S集团的军训过程，虽不如《火凤凰》、《我是特种兵》那般专业和严格，但对于一个以生产加工为主的企业来说，无论对企业本身还是员工，它的影响应该不是只局限于表面吧？本文只轻描淡写了军训的开始和部分扣分环节，未对具体的军训动作要领和队伍练习做详述，这一部分，我想大家都可以按自己的经历来想象。

对于这样的军训，人总是由多到少，心情也从开始的紧张，到后面的平静、习惯，再到最后的不舍，我亲眼看到最后一天，离去的教官回头时他噙满泪水的眼已经熬得绯红。

我想，每一个或走或留下的人，应该都是带着信仰出发的吧，信仰在哪，梦就在哪儿，离开这儿，再寻一个适合自己的或临时或一生的梦想之地。只是人生短暂，辗转次数不宜过多，再肥沃的土壤都需要雨露的浇灌，选择了，就辛勤耕耘，梦想之树才能生根发芽，茁壮成长，直至开花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