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找打,知道怀孕了,还做这么多菜,不怕累着?”向阳带着宠溺嗔怪,嘴角却带着掩饰不住的笑。结婚四五年,好不容易妻子才怀孕向阳嘴上说着怎么可能舍得打妻子,爱还爱不过来。
“你打,你打。”黄翠花故意晃着身体往向阳眼前凑。
“打你。”向阳的手轻轻落在黄翠花后背上,“我要当爸爸喽!”“叭”一声,在妻子的脸上亲了一口。
“你!”黄翠花略带不好意思,涨红了脸。
“翠花,和你商量个事儿。”向阳说着,拉着黄翠花在床边坐下。黄翠花看着男人一脸严肃的样子,心中已经不知道是什么事。
“咱们在外面也漂泊了好几年,从结婚之后基本上没有在老家住,两头的老人年龄也越来越大,现在你又怀孕了。我想咱们还是回北方老家,在这里离家远,总感觉心里不踏实。这里毕竟不是咱们的家,找不着根的感觉。”向阳说的很认真,也很诚恳。
听男人这么说,黄翠花心里一惊,回老家是这么多年在外漂泊,自己心中一直的想法。动荡的年代,通讯很不发达。大家为着一口吃的想尽办法,那还有钱买邮票,写信回家。即便是有去信,没有回信。这么多年,家里的亲人怎么样了,什么人在什么人不在了也不清楚。或许是时候该回老家了。
一周后,向阳夫妻二人向杨树林一家辞行。
临行前,黄翠花送给杨春槐一件亲手缝制的衣服,上面绣有一个笑脸,留作纪念。
杨春槐抱着黄翠花的大腿哭闹不停:“翠花妈妈,我不想让你走。呜呜呜”
“别哭,翠花妈妈的老家,离你的老家近,等你和妈妈回老家,就能见到翠花妈妈,向阳爸爸了!乖,不哭。”翠花替小春槐擦去眼泪,自己的眼泪却不争气的流下来。
向阳拍拍妻子的肩膀,“春槐,不要哭了,再哭就变成大花猫啦!翠花,我们该走了!”
分离总是伤感的,回家又都是期盼。
黄翠花和向阳踏上了返乡的列车,以为和杨春槐以及他的父母会就此分开。可是,世事难料,命运让两家人多年以后,有了更多的牵绊和不舍。
在向阳二人离开广西的第三年,杨树林带着妻子儿子,抱着刚刚出生的女儿,也会到北方老家。
近乡亲切,杨树林心里更多的是胆怯。
在距离家还有四十多里地的洼里镇刚刚中午,“咱们找个店住下,明天再回家吧!”杨树林对妻子柳枝说。
“马上就到家了,咱们坚持坚持,直接回家再休息,还能省一宿店钱。”
“不急,不急,明天再回去。”柳枝不知道丈夫为什么执意住店,看看两个孩子。春槐已经五岁,一路的舟车劳顿,晕船晕车,多日呕吐不止,原本就不胖的小脸,显得越发消瘦。女儿咿呀学语,从南方初来北方,水土不服,浑身出了一层的红色皮疹。
休息一宿也可以,明天上午到家。虽然带着两个孩子,但是柳枝作为儿媳,还没有见过公婆的面,自己也该收拾一下。
吃罢晚饭,柳枝哄两个孩子睡下,平日里总是倒头就睡的杨树林,却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折腾。柳枝迷糊一觉,醒来杨树林还睁着眼看着天花板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马上到家了,激动的睡不着了吗?”柳枝想男人已经十来年没有回家,这是太激动吗?心里想着,翻个身拽拽被子,继续睡。
男人看看女人没有说话,流露出昏暗不明的意思。天亮前,杨树林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这不是树林吗,你可算回来了,大伙以为你……”第二天晌午前,杨树林带着老婆孩子刚到村口,正好遇见杨布山。老人看看身旁的女人和孩子,欲言又止。
“大伯,我是树林。你身体还好吧!”杨树林打招呼。
“好好好。”老人说着话,急忙转身离开。
来到家门口,杨树林看着破旧的土坯房,拉着女人的手往里走。
“谁呀?”屋里传来女人问话,伴随着哒哒的声音。
循声望去,杨树林眼睛噙满泪水,“妈,我是树林,我回来了!”
屋内颤巍巍走出一个老妇人,手里拄着一根手指粗的木棍,两只眼睛努力睁开,却黯然无光,晃着头,寻找着。另一只手向前方伸着,“你说是谁?”
老妇人不敢置信的声音传来,杨树林伸手在妇人眼前晃晃,“妈,你的眼睛怎么了?”
男人一把抓住妇人的手,哭着说,“妈,我是树林,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树林,真的是你回来了吗?”妇人顺着胳膊摸索着杨树林的脸,眼泪扑簌簌落下来。
“你个死孩子,你还知道回来呀!”妇人用拳头在男人身上狠命的捶打,哽咽着说不出话。
“妈”杨树林扶着妇人坐下,拉过柳枝和孩子的手。“妈,这是您儿媳妇柳枝,这是您的孙子和孙女。”
妇人一听,瞬间愣在当场,“你说她是谁,我儿媳妇?你……哎呀!”妇人长长的叹一口气,垂下头。“那秀芹怎么办?”
正说着,门外传来清亮的嗓音,“妈,我回来了!”李秀芹抹着汗,快步走进屋,见屋里的几个人先是一愣,马上反应过来。
“树林,是你吗?你回来了!”转头看看女人和孩子好像明白了什么,转身出去。
“你呀,你呀!”妇人连声责备,摇头叹气。
柳枝也被眼前的一切弄得目瞪口呆,失明的婆婆,秀芹和杨树林是什么关系,心里不愿意承认,却也明白几分。看看男人,心里有酸酸的液体翻腾。
“妈,我是柳枝,这是春槐和春燕。”柳枝调整心绪,招呼妇人。
妇人吞吞吐吐,欲言又止,门外传来叮叮当当烧火做饭的声音,一顿一顿的声响,有时明显是故意弄出的大声响。可以听出做饭人心里的不痛快,在拿柴火、锅碗瓢盆出气,堂屋里像是奏响锅碗瓢盆交响曲。
夜幕降下来,柳枝把两个孩子哄睡,见杨树林迟迟不进屋。披上外套走出去,见男人坐在门口的石头上独自抽着烟。
“你进屋和我说清楚。”柳枝拉着男人的胳膊往屋里就走。
“杨树林”对面的房间传来另一个女人高亢的一嗓子。
柳枝抬头看看房间散发出来的微弱的灯光,继续拉着男人进屋。
“我和李秀芹结婚两个月的时候,我逃荒到外面。没想到,出去的一群人走散了。后来,遇见许大哥,火车上需要铲煤工,我就在火车上工作。跟着火车到处跑,这一去就是五六年。
后来遇见你,我以为,秀芹肯定早已经改嫁他人。许大嫂把你介绍给我,说你也挺不容易,咱们还是老乡,我就答应下来。谁成想,这么多年,她一直在家等我呀!”杨树林低着头,唉声叹气的说,手不住在头顶抓来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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