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北在家里吵架,起因是一个字“钱”。更确切一点,是“买自行车的钱”。
小北的妈妈待业在家,平时的工作是介绍媒人赚取中间红娘的差价。又被人介绍着去“投资”,把钱存在钱庄里,半年的利息能足介绍五个人的相亲费,小北妈妈整日乐呵乐呵,过日子从来不纠结,啥东西都能捋顺了,心里一派平坦。小北妈妈以为作为女人,就得持家勤俭,能省则省。能杀价到3毛的苹果绝不要5毛,能找到二手的货物绝不买新的,能托人解决的就绝不花人情钱。实在是,一把过日子的好手。
小北从鸡吃地皮——都嫌涩的山窝窝里出来,是山里少有的小状元,一路都被供着读书,成为那地方同辈人里的牙尖尖。脱去了山里那股土风气,背着大包小裹,无比期待地来到了城里读大学。这城里的生活那叫一个大开眼界。琳琅满目的货品使小北的眼睛里布满血丝,他瞪大了眼,一瞬不瞬地看着锃亮玻璃里的商品,一个个闪着阳光下苞谷的色泽,像波光粼粼的湖面里闪闪发光的鲤鱼;街上的姑娘都是时尚杂志里走出里的,个个都是那么靓丽,披肩黑发穿着麦浪般的连衣裙、戴着鱼眼项链的一头饱满的金色波浪卷、干练短发穿着牛皮小袄撅着嘴迈着高跟脚。
小北看迷糊了心,开始向往这种城里生活。她穿着肥硕的阔脚裤,粗肥的袄子,燥麻麻的辫子耷拉在胸前,把头低下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不敢抬头看天上的星星,害怕窥见月亮里的婀娜身影。“不就是好看的衣裙,妈妈也能给我买的”,小北抓了抓兜里的薄薄的生活费,心里盘算,“每天在学校吃少点,不在外面乱花,每个月能余下80块,再攒两三月就能买件新衣服。”
学校里宿舍和教学楼隔得很远,夸张点说,要绕过一座“定山”,再跨越800m的操场,路过10个石狮子,再经过一个镂刻着“宁静致远”的石墩,最后来到教学楼的大门前。小北的舍友在一周内陆陆续续买了自行车,开始了骑行生活,节约下充足的吃饭时间和睡觉时间,早早来到教室。而此时的小北往往还在路上,焦急地边吃着手里的葱香饼边迈步快走,身边呼啦啦掠过几辆自行车,像彩色瀑布一样成为小北朦胧泪光里的背景。
她也好想拥有一辆崭新的自行车。
“是新的而不是吱呀呀响的生锈二手车。”小北噙着泪光扭着衣角望着母亲。
母亲随口说:“那就问问邻居有没有不用的自行车给我们。”
“妈,我想买辆新的,稍微好一点的,要用四年呢。”
母亲不满,“一两百的还不够吗?”
“妈,舍友买的是四五百的车,能不能跟他们买差不多的,贵一点质量好一点。”
“一两百的不一样?”母亲的语气里没有挽回的余地。
小北拗不过,跑进房间里,关起门,嘴巴撅成鸭嘴,呼吸急促起来,一声声地抽泣,一顿一顿,呜哇没忍住,呕出眼泪来,呜呜呜呜。母亲总让她买什么跟她说,先从她手里过一遍,往往会出现开头那种情形。母亲总觉着小北会遇人不淑,遇着假货劣货,嫌弃小北的眼光,往往独断地为她做决定,几乎不会过问小北的意见。小北自然不想违拗母亲,买什么都与她说,想买的买不起的也信任母亲会帮忙,但小北发现自己用的全是被选择的,自己的意见变得无足轻重,甚至有时被拒绝想要更好的,之前的顺从懂事开始违心起来。而这次,为什么自己要用次的?
妈说,小北变了,上大学开始化妆了,变得爱攀比,变得爱慕虚荣变得瞧不起当娘的穷,她骂小北白眼狼,养那么大有什么用,一回来就要东要西。
小北突然不想和她辩驳,唯一想做的,是再也不提自行车的事。
从此以后,不再向母亲过问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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