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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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方晓芬像往常一样下班回家，洗好澡，贴了张面膜在客厅里看起了连续剧，她最近在减肥，洗了个苹果当作晚饭。她想着现在的生活和单身的时候有什么差别呢？和邓晓磊相恋4年，其中3年同居，差不多是在同居后，当IT的邓晓磊越来越忙，每天加班，他回来时自己已经睡着了，醒来时旁边多了个鼾声如雷的男人。

       周末的时候，邓晓磊的白天多半是睡觉，醒来后也总有接不完的工作电话，不接电话的时候就抱着电视看球赛、抱着电脑玩游戏，偏就不肯抱着自己。这样的日子方晓芬说无所谓是假的，她时常在邓晓磊看球赛的时候，挡在电视机前，邓晓磊会拍拍一旁的空位，让她坐下一起看，可方晓芬哪里看得懂球赛，还不如回房自己看电视剧去。

       方晓芬也会和姐妹抱怨，但也不是所有姐妹都说的，毕竟被自己男人冷落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对外她只和莎莎说，怎么也是从高中就要好得像一对蕾丝边一样的好姐妹，况且莎莎知道的关于她的丑事已经够多了，不在乎再多这点儿“家丑”。

       趁着《芈月传》广告的间隙，方晓芬又给莎莎打电话抱怨了几句：

     “这两年我觉得自己老了很多，但邓晓磊的样子都没怎么变过。女人终究是老得快啊。”方晓芬说。

     “都是心理作用，别多想。”莎莎说。

   “你说他现在都不和我做爱了，到底还爱不爱我？”方晓芬说。

     “……”莎莎没有说话。方晓芬想着莎莎毕竟是单身，自己虽然性生活频次减少了，但也比莎莎要强上些，再怎么也是有个人陪在身边的，干脆以后也不要和莎莎聊这些了，免得莎莎听了不高兴。

       方晓芬手机百度了一下：“夫妻性爱频次多久算正常？”果真有不少人也问过这个问题，普遍都说1～2周一次，如果低于这个频次应该和另一半沟通一下了。可方晓芬才问不出口的，她想着就算饥渴致死那也得端着、清高着。

       方晓芬照例看完两集《芈月传》，看邓晓磊还没回来，想必又是在加班。她给邓晓磊微信发了句“晚安”，便关上灯睡觉了。次日醒来，邓晓磊仍没回来，但这也是常有的事，她自己去厨房煎了个蛋夹进两片吐司里，上班路上边走边吃，走到地铁站也差不多吃完了。

       方晓芬并不是个闲人，她是一家零售企业的采购经理，每天约见供应商，完成销售分析，应付各种选品会、总结会……忙起来连水都要忘记喝上一口的。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方晓芬回到家，想着都一天一夜没见着邓晓磊了，便发了条微信：“在干嘛？”发完便把手机丢在床上，自己洗澡，吃苹果，等《芈月传》开演。

       手机震了一下，“在加班呢，你别等我，早点睡。”邓晓磊回复。

     “这样加班，身体不要了吗？”方晓芬回复。

   “忙完这阵子就好，你先睡，乖。”邓晓磊回复。

    “实在做不完就明天再做吧。”方晓芬回复。邓晓磊没再回复了，方晓芬在睡前又发了一条：“多喝水，我先睡了，想你。”

       方晓芬早上醒来邓晓磊是躺在身旁的，但没有以往的鼾声，应该是太累了吧。她蹑手蹑脚地爬下床，把衣服拿到客厅再穿，就怕吵醒了他。

（二）

       圣诞节快到了，方晓芬一直觉得圣诞是比情人节还要浪漫的，尤其在上海，整个城市都撒上了金粉一般。

       方晓芬的公司给每人发了一份圣诞礼物，是一只用毛毡做成的大圣诞袜，她很开心，一回家就把圣诞袜挂在了衣柜的门把手上，说不定邓晓磊看见这圣诞袜会想起要准备一份圣诞礼物，再趁自己不注意，塞进圣诞袜里，但她也知道这只是想想而已，木讷的IT男邓晓磊才不会做这样浪漫的事。

       方晓芬给邓晓磊买了双新皮鞋，41码的，邓晓磊所有衣物鞋帽的尺码她都记得。她把鞋盒塞到床底下，要圣诞节的时候再拿出来给他。

（三）

       房东来收房租，那是个满头银发，但身体硬朗的老太太，在这租住3年了，老太太坚持不让方晓芬转账给她，每次都要亲自登门收现金，接过现金便会坐在沙发上点钞，手指翻动钞票的速度和清晰的算数思路时常让方晓芬怀疑这老太太的银发是不是赶时髦染出来的。老太太清点清楚过后，就会把事先写好的收条递给方晓芬，然后就匆忙地离开了。

       老太太没有问邓晓磊在不在家，方晓芬记不得从什么时候开始，老太太就不再问东问西的了，想来也是，也就当初租下房子签合同时邓晓磊是在家的，其他时候老太太都没能和邓晓磊碰上，换做是自己，也是懒得问的。

       方晓芬看了眼收条，然后回房间打开电脑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账户余额，再看了看邓晓磊的余额，她用计算器简单的算了算，其实现在两人的存款加起来，再问双方的父母稍微借点儿，就可以付上个首付了，即便房子可能是一个在外环的，面积也不会大，但总归是自己的家。

       方晓芬和邓晓磊都是外地人，可上海的房子是限购的，结婚是外地人在这里买房的必要条件之一。方晓芬想着，如果把结婚证领了，兴许能结束了这租房的日子。

（四）

       圣诞节到来的前两天，方晓芬还特地网购了一盒外包装是心形的巧克力寄到邓晓磊的办公室，她想象着邓晓磊收到礼物时开心的神情，眉眼会笑成弯弯的月牙，笑出眼角的鱼尾纹，那纹路让邓晓磊看上去特别温暖。

       圣诞节这天，方晓芬时刻关注着物流信息，也的确按计划，在圣诞节的上午，巧克力显示被签收了。方晓芬立刻给邓晓磊发了条微信：“亲爱的，收到圣诞老太太的礼物，开心吗？”大约过了十分钟，方晓芬收到了回复：“很开心，巧克力分给同事们吃了，盒子我要留作纪念的。”方晓芬满意地对着手机屏幕笑了笑，IT男能有这点儿浪漫属性，她是满足了。

     “今天是圣诞节，加班吗？”

     “下班陪你过圣诞。”

       方晓芬准时打卡下班，回家路上买了瓶红酒，回到家煎了两份牛排，煮了一盘茄汁肉酱意面，然后等着邓晓磊回家。实在等不及了，给邓晓磊去了个电话，他没接，方晓芬想他应该是在地铁里，没能听见电话声吧。又过去一小时，看着牛排已经没了刚出锅时的诱人油光，意面表面鲜红的茄汁也凝结成块，无精打采地附着在意面上，方晓芬举起高脚杯晃了晃，她想着早知道邓晓磊没这么快回来，菜不该这么早做好的。

       方晓芬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邓晓磊发来的微信：“临时出状况，要通宵加班，别等我了。”方晓芬把意面和牛排用保鲜膜包好，放进了冰箱里，两杯红酒倒进了水池里，自己洗了个苹果看电视剧去了。方晓芬还是有点儿不高兴的，但她也知道邓晓磊都是为了工作，不该责备。她想着明天早上醒来，兴许圣诞袜里会有邓晓磊给自己准备的礼物，想到这里便嘴角上扬着睡着了。

       早上醒来时，她抱了抱身旁熟睡的邓晓磊，他睡得很熟，没有醒来。方晓芬爬下床，去衣柜前，把手伸进圣诞袜里，可手已经伸到圣诞袜的最底端了，里面什么也没有，她又跑去掏了掏邓晓磊的上衣和裤子口袋，还是什么都没有。

       方晓芬看着正熟睡的邓晓磊，心里的委屈装得满满地，委屈装不下了，就从眼睛里溢了出来，她只是流眼泪，没敢出声，毕竟邓晓磊工作太累了，她害怕吵着他。她蹲在床边，仔细看了看邓晓磊熟睡的脸，她很久没有这样仔细的看他了，她慢慢不觉得有什么委屈了，邓晓磊能一直陪在身旁，过不过圣诞节，有没有圣诞礼物又如何呢？她用手背擦了擦眼泪，便去洗漱，出门上班去了。

（五）

     “我们结婚吧。”方晓芬发完微信后，再无心工作了，她守着手机，生怕自己错过了回复。

     “好啊。”邓晓磊回复道。

       方晓芬开心极了，管他有没有求婚仪式，能嫁给邓晓磊本身就是一件幸福的事。她提前跟公司请了假，下班去商场买了件款式优雅大方的红色连衣裙，然后兴奋地和莎莎通了个电话：“我要结婚了！”

     “你说什么？” 莎莎说。

    “我说我要嫁出去了，邓晓磊他要娶我。”方晓芬说。

       莎莎顿了顿，接着说：“恭喜你啊，你幸福最好。”然后挂断了电话。方晓芬想着结婚这样的大事，不管莎莎听了是不是打心里为自己高兴，自己都得第一时间告诉她的。

（六）

       莎莎在民政局见到了方晓芬，方晓芬蹲在民政局大门的台阶上，眼神涣散。莎莎已经是第6次来民政局接方晓芬了，她心疼地俯下身，摸了摸方晓芬披散的头发，坐在了方晓芬的身旁，方晓芬靠在莎莎的肩膀上，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他没来，也不接我电话，我打去他公司，他们说 ‘没有邓晓磊这个人’，怎么会没有呢？邓晓磊一定是后悔要娶我了。”方晓芬哽咽着说。

     “你这么好，没有男人会不想娶你的。”莎莎说。

       不知在寒风里坐了多久，已分不清方晓芬的颤抖是因为哽咽还是寒冷，莎莎扶起方晓芬，送她回到家里。这个家依旧温馨整洁，衣柜门把手上挂着的圣诞袜还透露着圣诞的气氛，莎莎跟着方晓芬走进房间，方晓芬突然笑着指了指床上的长条抱枕，对莎莎小声地说：“原来他在家里睡着了，他肯定是太累了。”

       莎莎的眼泪模糊了视线，她隔着眼泪看着方晓芬变得模模糊糊的。方晓芬拉着她走出房间，左手食指放在嘴前，冲她比了个“嘘”的手势。方晓芬坐在沙发上看起了连续剧，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七）

        邓晓磊在2年前因为工作强度过大，连续加班而致突然猝死，在邓晓磊的葬礼上方晓芬哭晕了过去，醒来后的方晓芬开始向邓晓磊的手机继续发着微信，再用邓晓磊的手机回复给自己……爱情给方晓芬筑了座迷宫，世人皆说“她疯了”，可只有莎莎知道，方晓芬这是爱疯了，爱地深入骨髓，疯地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