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书事件

                          小人书事件

    还能记得起多少小时候的事呢。好多都忘了。原来爱写作文，写这种事情的时候总记得要用比喻句，大概要用浪花或者珍珠去做比喻，比如：只有一件事好像记忆中的珍珠一样闪闪发光。而我写的这件事，肯定不能把它比喻成珍珠，因为我对自身的虚荣和对惩罚的深刻性记忆大概都起源起于此。

    那是二三年级，大概是八九岁的样子。学校里发动大家捐书。很多事情社会就是这样，群体性的活动都是从上而下，让你收麦子的时候交麦子，美其名曰捐。捐书也是这样，说是要充实学校图书馆，让每个人都捐十本书。忘记了那时候有没有要求。老师只下达了这样的一个命令。那时候的孩子，唯老师是从，老师比天大，说往东不敢往西，说捐十本十一本都不敢拿出去。得到捐书的命令后，班级里迅速响应，有几个同学捐了十本新的小画本，我们小时候看的小画本就是城里孩子讲的小人书，《三国演义》《水浒传》《呼延庆转》《杨家将转》等等。崭新的小画本被交到了老师手里，老师自然是乐的合不拢嘴，举着书在班级里表扬，表扬**捐书速度快而且书也非常新。“原来交新书可以得到表扬啊”我在心里暗自嘀咕，那时候一门心思想让老师多看几眼。可是要怎么办才能有钱买新书呢。我们村子里有一家小卖铺，小卖铺是我同学家开的，里面油盐酱醋，铅笔笔记本连同小人书都有，我问过了五毛钱一本，但是如果实话实说给爸妈听，他们是肯定不给的。要怎么开口呢。我琢磨了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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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家里不富裕，家里四个孩子都在上学。爸爸开了一间磨面坊，每天来往很多人推着玉米，小米来碾米和磨面。我清楚地记得磨面坊后面的一个墙上写着几个大字：一百斤三块。那是爸爸用毛笔写的。因为白天要忙地里的农活，很多时候来磨面碾米的袋子就都堆在了一起，晚上再加工，很多时候我都会在睡梦中被磨面机的轰隆声吵醒，抬头看看时钟，五点多。

孩子哪里会懂得父母的艰辛，只会看到父母每天都会接一些零散的钱票。有一天，我看到父亲手里攥了一张五块钱。我快步跑过去冲他说：爸爸，学校要交学杂费，五块钱。

“五块钱啊，刚好啊，这张给你”父亲听我说完，扬了扬手里的五块钱。那张五块钱已经被父亲手里的汗浸湿，又旧又破，可是我知道这丝毫不会影响它的价值。我心砰砰跳。觉得骗爸爸好容易啊。“回去后赶紧交给老师，别弄丢了”爸爸叮嘱我。我忙答应了一声，跑了出去。直接跑到小卖铺去买小画本。好可惜，我同学的姐姐拿出了很多小画本，都不是我想看的类型，都是一些抗日战争和民国故事的题材，不过还好是捐，我想，我又不看。五块钱直接买了十本，一股脑丢进书包，背着就进了学校。在捐书之前，我掏出圆珠笔，在每本小画本的封面上都写上了我的名字。“这可是我捐的，不写名字怎么能行”一笔一划的名字躺在崭新的小画本上，看到这一摞崭新的书，眼前立马浮现出老师夸奖的画面，别提我多开心了。好可惜因为已经到了大面积捐书的时刻，老师派班长收书，看着我新买的崭新的小画本和一大摞脏兮兮的破旧的《劳动技术》《如何养猪》等类似的书堆叠在一起，我心里有说不出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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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单单是失落倒也好办了，难过的在后面。等我放学回家。母亲一个人在炕上缝被子，我进去就听到她问我，你今天给你爸爸要了五块钱去做什么了？“我，我交学费了”我打小怕母亲，她严格，得理不饶人，她会动手，烧火的棍子不知道被打断了几根，我怕她。“我见了宋老师了，也问她，她说根本没交学费这一回事！这么小，就学会糊弄人了！”母亲眼睛一瞪，我吓到浑身哆嗦，“说，你拿钱干嘛去了？”母亲的嗓门又往上升了一个调，我吓到不敢讲话，“说啊，不说看我不打你！”母亲顺手抄起放在窗台的扫炕笤帚向我扔来，我不敢躲，笤帚直接打在了我的肩膀上，然后弹落在地，断了。后来这个笤帚母亲舍不得扔掉，用铁丝绑起来依然是放在了窗台上，二十年来，每年看到它我都想起来这一幕，每次都会头皮发麻。可能是被笤帚砸醒了，我赶紧解释。“我拿五块钱买了小画本了”“画本去哪里了？”“交给老师了”“去给我要回来去！”“要回来退给小卖铺，把五块钱拿回来”要不，你就别想回来！母亲的话斩钉截铁，小时候最怕这样吓唬。因为实在不知道去哪里。我扔下书包，抹着眼泪往学校跑。跑到了学校，很巧的是打扫卫生的几个小朋友还没走，交上去的那一摞书还在讲台上放着，我的那几个小画本被单独挑了出来，大概是因为大家都觉得新鲜，被很多人都翻了，我默默无语，走到讲台桌上，把崭新的小画本整理在一起。“你在干嘛，有人偷书了，赶紧来看看”其中一个打扫卫生的小伙伴扔掉扫把就冲了过来。“这是我的，我要拿走，关你什么事”我大声嚷嚷。他们诧异的看着我，我把书一本一本塞进了书包。还剩下一本的时候，我停住了，糟糕，名字还在上面，要是有名字，小卖铺肯定不给我退啊。我赶紧又拿出来，掏出橡皮擦，用力的擦写上去的名字，可是圆珠笔怎么擦都擦不掉。情急之下，我用手指蘸一点唾沫，一点一点的捻那些字迹，名字是捻下去了，可是出现了一大片白色的痕迹。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塞进书包，向着小卖铺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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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我所料，小卖铺一本都不收。 “都写了名儿了，怎么还能退啊”同学的姐姐一脸决绝，我同学一脸的疑问和困惑，你干嘛又退啊，不是已经捐上去了吗，看到她一脸懵懂厚道的表情，我都恨不得钻到地底下。那种后悔、羞愧、内疚、害怕的心情让我一直期待时间倒流能真的发生，要么就是时间停止，我实在想不到接下去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第一次用这种方式欺骗父母，第一次撒了这么大的慌，“5块钱啊，得推100斤面子才能挣得回来啊！”母亲的话严厉而又冰冷。那一刻觉得钱太重要了，钱这个字眼太重了，即使是现在，要想做点什么事情，我就会延续母亲的计算方式，用钱计算成可以衡量的劳动成效，烙印啊！

书没退回去，钱没要回来，我想，我是回不了家了。除了奶奶家是没有地方可以去了。我灰溜溜的跑去了奶奶家。在奶奶家过了一晚上，晚上愧疚的睡不着。可是又不知道事情如何补救。那应该是我成长过程中第一次知道什么是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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