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今天早上七点多,走了。走之前,吃了早餐,然后,很平静,没有说再见。
从上午八点多接到电话,各种“如果”各种“也许”纷杂地在脑子里乱串,至今,告诉自己:不要再挣扎了,不要再说“明明昨天好了很多”,堂叔发来他穿好寿衣的照片,我伸手没有办法再触碰他的温度,回家他再也不会在厅堂里等我,我再也没有办法抱着他亲亲额头说“爷爷,我回来了!”……
上周六要回深圳了,我提前了几天告诉他,于是他见到我就问:“明天走吗?后天走吗?”到了周五,我向他道别。
早上去看他,我说,爷爷,我明天就要走,你要乖乖地做治疗,坚持用无创呼吸机,我知道很累,但是这样你会好起来,你要听话好吗?爷爷点点头。
中午饭后,我给爷爷带上呼吸机,让他加油,再次向他道别,爷爷,明天起,就让小姑、波成叔叔他们来给你戴呼吸机,你不能耍脾气,要坚持每天都三次,不舒服就取下来休息,然后再继续,好吗?爷爷闭着眼睛点点头。
晚上,我亲亲爷爷脸颊,告诉他,我明天早上真的要走了哦,回去工作,不过周末我就会回来了,下次我回来的时候你肯定更好了,我就带你回家。爷爷看着我,眨了眨眼睛。
这就是我和爷爷最后的交谈了。
想起七年前,写下过一篇文章《爷爷》如下,就以此为爷爷作纪念吧!亲爱的爷爷,一路走好,爱你!
![](https://img.haomeiwen.com/i5126055/845eed425b0ea4ea.jpg)
爷爷是个好老头,一头白,隔三差五去剃个头,连带着胡子刮得干干净净,远看是脖子上顶着个笑眯眯的圆蛋。爷爷是个老顽童,于是我们从小就“没大没小”,能爬到他头上“做窝”,取各种各样的外号,还变着法子捉弄他,然后全家都哈哈大笑。爷爷很倔,虽说是老革命,但是一点也没有革命精神,一点也不坚强,生病了不肯吃药害怕打针,还爱躺着哼哼。
每年回家,爷爷总要抽个空档且非常富余的闲时间,趁四下无人,找我谈心,语重心长地分析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之世事,忧心忡忡为社会主义和谐发展之前途不妙而叹息,反复强调做人的几项基本原则,同时,对家庭近三年、近五年的发展提出设想和期待,最后交代几件我认为没那么严重的重要事情,好让我清楚作为长孙女的责任。
爷爷从来都对我的消费观持摇头态度,但每当想对我的新衣物提出个人看法总会被奶奶狠狠的眼神瞪得直把话咽下去,但我知道他是担心我会断粮,担心我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流落街头,他要求我得有积蓄。我明白,经历过三年自然灾害和文革的人,永远是生在忧患之中。偏我天性乐观得不像话,不过为取悦家人,也开始有所收敛。
念书的时候,爷爷几乎不过问我的学习,但工作后很关心我的政治思想和工作态度:
" 要对得起党,对得起领导,对得起自己的工作岗位。
"首先要从思想上武装起来,清清白白做人。
"要“求进步”!
"不要提着灯笼照别人,多对着镜子照自己(自省)。
"要谦虚一点,尊重老同志,年轻人多做一点不要紧。
"要有事业心,不要因为谈恋爱耽误了学习、前途。——我毕业时十七岁,爷爷非常担心我在混乱的社会误入歧途。貌似现在有点反悔了,当我提出想再进修个喜欢的专业研究生课程时,爷爷沉思片刻,说:读书这个事,我认为,可以暂时停一下。(笑~)"
爷爷是个行事低调的人,奉行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有一点他始终严格要求我们,那就是“不做锦上添花之事,但行雪中送炭之礼”。农村老家的孤寡老人,爷爷年年都要去探望,穷困的远亲近邻,能帮之处绝不袖手。
爷爷乐起来仰天长笑,有点小幽默,没有太多太远的追求,觉得平平淡淡才是真,觉得感情最重要。爷爷爱臭美,时兴的衣服总要淘一件来,然后得意地说比别人买的便宜多少。他夏天总爱穿个白背心,手里抓把蒲扇,赶苍蝇蚊子,傍晚出去闲逛,和街上的三教九流混个烂熟。
我从小就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对于我的生活、学习和成长,无疑全是奶奶一手操办。我一直以为我的长大跟爷爷没有多少关系。现在才发现,渗在我骨子的人生态度,行事风格,都带着爷爷的影子,包括生病了死活赖着不想去医院。
P.S.爷爷病了,这一次折腾了好几天,胃疼,严重的胆结石,疼得夜里睡不着。因为病情,被医生禁食,靠打着营养针,这两天熬不住了,每顿才允许吃点稀饭和馒头。我想在他身边,说点笑话给他听,或者交流一下党内的腐败问题和廉政建设,给他读读报纸,还想给他做点清淡可口的小吃——他从来不相信我能下厨,至今回家时的早餐都是他或奶奶准备好。他可能还不知道,我早就长大了。虽然暂时未能让他如愿,带回一两个靠谱的男友,但是,我真的能够照顾好自己了,工作很努力,生活很愉快。
九点,打通老爸的电话,爷爷接过去,说正看报纸呢,听声音还有几分精神。叫我不必担心,反正也是一把年纪快八十的人了。我泪濛濛:八十不八十,总要好好的身体,起码看着我结婚吧!爷爷哈哈笑:那你快走几步呀!我撒娇:那不管,反正你得保证身体健康等我结婚,还让你抱曾孙呢!!
最后爷爷说:不必担心,关键是你要继续好好工作,安心工作……呵,爷爷的嘴里,工作永远都是最重要的。
(明天父亲节,祝福我的爷爷,身体健康,节日快乐!还祝福我的爸爸,节日快乐,生活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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