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应台在《目送》这本书中有这样一节:
“你每晚都、做梦,一样的梦。
不知道是怎么来到这一片旷野的。天很黑,没有星,辨别不出东西南北。没有任何一点尘世的灯光能让你感觉村子的存在。夜晚的草丛里应该有虫鸣,侧耳听,却是一片死寂。你在等,看是不是会听见一双翅膀的震动,或者蚯蚓的腹部爬过草叶的窣窣声,也没有。夜雾凉凉的,试探着伸手往虚空里一抓,只感觉手臂冰冷。
一般的平原,在尽处总有森林。森林黝黑的棱线在夜空里起伏,和天空就组成有暗示意义的构图,但是今天这旷野寂静得多么蹊跷。声音消失了,线条消失了,天空的黑,像一洼不见底的深潭。范围不知有多大,延伸不知有多远,这旷野,究竟有没有边?
眼睛熟悉了黑暗,张开眼,看见的还是黑暗。于是把视线收回,开始用其他的感官去探索自己存在的位置。张开皮肤上的汗毛,等风。风,倒真的细细微微过来了。风拂着你扬起的脸颊。你闭着眼努力谛听:风是否也吹过远处一片玉米田,那无数的绿色阔叶在风里晃荡翻转,唰唰作响。声音会随着风的波动传来?那么玉米田至少和你同一个世代同一个空间。那么你至少不是无所依附幽荡在虚无大气之中?
可是一股阴森森的阴冷从脚边缭绕浮起,你不敢将脚伸出即使是一步——你强烈的感觉自己处在一种倾斜的边缘,深渊的临界,旷野不是平面延伸出去而是陡然削面之下,不知道是怎么来到这里的,甚至退路在哪里,是否在身后,也很怀疑,突然之间觉得地,在下陷。
你一震,醒来的时候,仍旧闭着眼,感觉光刺激着眼睑,但是神志恍惚着,想不起自己是在哪里?哪一个国家,哪一个城市,自己是在生命的哪一段——20岁,40岁?做什么工作?跟什么人在一起?开始隐约觉得,右边,不远的地方应该有一条河,是,在一个有河的城里,你慢慢微调自己的知觉,可是自己住过不止一个有河的城市,河,从哪里来?
意识自遥远、遥远处一点一点回来,像一粒星子从光年以外回来得很——慢。睁开眼睛,向有光的方向望去,看见窗上有防盗铁条,铁条外一株芒果树,上面挂满了青皮的芒果,一只长尾大鸟从窗前掠过,翅膀扇动的声音让你听见,好像默片突然有了配音。
你认得了。”
读完这段文字,我仿佛看到了作者与逝去的父亲进行的一场跨越时空的会面。
文中字句可以感受到父亲离世后“我”的悲伤,除了一望无边的黑夜、死寂,再也无他,那里是父亲离开后去的地方。
风,吹过来的风,不是真的风,而是父女俩人的对话,是他们在那一刻能够交集的唯一的媒介。
面对深渊的恐惧只是因为害怕再次失去父亲,所以不敢迈出即使是一步,但终究我们逃不过分离,还是坠落了下去。
意识并不想回来,所以它要慢慢地走,一光年以外的星星在这里表示“我”和父亲相隔的距离。
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吗?不,是不想知道,因为一旦弄清楚了,就真的与父亲的世界划清了界限。
这段文字采用了大量的想象法:比如静态想象法——把旷野想象成陡立的悬崖;比如发散想象法——联想到寂静的黑夜中的星光、灯光、和原本能发出声音的昆虫、一望无际的旷野、风、玉米地……;再比如空间想象法——设想自己其实是从一万光年外的星上返回,刚才那些看到、摸到、听到、感觉到的都和自己并不在一个空间里。
总之,写文时可以运用大量的想象手法,从而让文字变得更有张力,充分起到了引领读者进入作者思想空间并与之共鸣的效果。
网图侵删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