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爸爸出事已经整整36天了。
依然记得那天中午接到电话心里头一沉,老公当即就开车往家里赶,当时没察觉到事态的严重,后来伯伯电话告诉我爸爸要做手术,很严重,要做最坏的打算。害怕,担心,哭得撕心裂肺。赶到医院爸爸已经在手术室了。妈妈瘫坐在手术室外面抽泣,舅舅伯伯都在,神色凝重,真的天都要塌了。
爸爸手术从下午1点做到晚上7点多。医生说有可能人在手术台上就没了,6个多小时,每一份每一秒都异常难熬。只能寄希望于医生,希望医生能把爸爸从死神手上拉回来。除了祈祷,我们别无选择。
手术成功,我们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殊不知,这只是考验的开始。爸爸是颅内动脉瘤破裂出血,这种病十分凶险,医生说10个里面有3个会在送医院的路上死亡,术后还要在ICU度过脑水肿,颅内感染等很多难关。预后也不会很好。即使没有生命危险,也可能意识永远无法恢复。手术成功只是第一步,后面的难关,要靠爸爸自己一关一关去闯。
接着就是ICU门口揪心的等待。每天只能在下午3点看到爸爸,还是隔着窗户。爸爸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因为脑水肿,肿得都不像爸爸了,身上插着各种管子。看到爸爸就那样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身边是各种监护仪器,真的很心痛很心痛。我怕爸爸孤单,每天晚上都在ICU门外陪着爸爸,一墙之隔,我希望爸爸能感受到门外有亲人陪着他。每天早上医生会找家属谈话。记得术后第一天第一次谈话,医生说爸爸情况不是特别好,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我突然间脑子嗡嗡作响,差点晕倒。还好后面的每一次谈话,情况没有变更糟,而是一天一天稳定,好转。
ICU病室太多的生离死别,一天半夜推来一个30多岁出车祸抢救的病人,进去没多久医生就宣布脑死亡了,只留下妻儿无尽的悲恸。感叹于生命的脆弱,不禁思考,人活着到底是因为什么,为了自己,更为了爱我们的家人吧。爱是力量,我相信爸爸能感受到我们深深的爱,这是一场战争,有我和妈妈的陪伴,爸爸一定会度过难关!ICU病房花费昂贵,基本上一天一万,但是为了留住爸爸,我会不惜一切代价。
爸爸在ICU住了一个星期,生命体征稳定后转入了普通病房,我们每天可以贴身照顾,和他说话,陪着他。可是他还在昏迷中,眼神空洞。在他耳畔呼唤他,像隔了几个世纪那么远。他没有任何回应。因为工作原因,我不得不暂时回长沙。请了护工和妈妈一起照顾爸爸。最初那段时间爸爸天天发烧,烧得浑身发抖。妈妈每天担惊受怕,我只能通过电话询问爸爸的病情,安慰妈妈,缓解妈妈的焦虑。可是我又何尝不害怕呢?我不仅担心爸爸,还担心妈妈,万一爸爸是植物人状态,妈妈怎么办?可是焦虑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还好老天眷顾,爸爸的情况一天天好转。每天一点小小的进步都令人惊喜。也许今后永远不能再像个正常人一样吃饭走路说话,哪怕爸爸的后半生都要在轮椅上度过。但是,我还有爸爸。有爸爸在,就有天在。
我会设身处地去想象爸爸目前的处境。半睡半醒,老母亲,妻子,女儿,至亲们在耳边呼唤,能听到模糊的声音却没有力气睁开眼看着她们。即使眼睛睁开,却发现手脚再也无法动弹。那是一种怎样的绝望?但是因为爱,因为责任,因为有太多无法割舍的情感,他还在坚持,坚持康复,希望自己情况慢慢好转,能陪自己的家人久一点,再久一点。
爸爸最近时常会哭,看到亲人来探望他会哭,提及曾经的事情也会哭,那天我跟爸爸说了很多,提到了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我还曾因为工作环境艰苦抱怨过他的狠心。我跟他说对不起。爸爸就一直流泪。从来不曾想过,多年来的心结会在这般情况下打开。
有时候我想,老天爷是不是真的要给我一个教训,我曾经对爸爸的爱肆意挥霍,置之不理,甚至不以为然不耐烦。老天爷是要通过这件事告诉我家人的可贵,告诉我要珍惜家人,理解家人。我差点失去爸爸,这堂课未免太惨烈了。
这段时间时常感受到作为独生子女的压力。还好得到身边的亲戚朋友同事的照顾和关心,才能让我从生活最低谷慢慢爬上来。爸爸在工作生活中是个热心的好人,生病后他的同事朋友都特别关心,出钱出力从无二言。好人有好报,爸爸福大命大,一定会慢慢好起来。
体会过最深的绝望,做过最差的准备。剩余的都是惊喜了。
往后余生,我要牵着妈妈,搀扶着爸爸,好好爱他们。
心怀感恩,努力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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