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到站之后,我出站之后就直接去了售票大厅,买了一张去天下老家的火车票。现在是晚上八点一刻钟,火车是十一点开动,还有将近三个小时的时间。在候车大厅百无聊赖的等待中,我只感到自己肚子空空的,中午吃的饭也早已经消化殆尽了。
我把行李放在座椅旁边,去车站内的小超市里买了一盒夹心饼干和一桶泡面。在厕所的外面有一个水龙头,提供着免费的热开水,我就是用这开水来泡面的。
不一会儿,泡面的香味就满溢而出,使我更加的饥肠辘辘。在我的对面位置上,坐了一个九岁左右的小男孩,手里拿着一个弹球,自我拿了泡面来就一直在盯着我看。看到他不住地咽口水的样子,我很想跟他分享我的泡面,但是一来他的父母未必同意,二来就这点面也确实填不饱我的肚子。
终于我吃上了一口热乎的泡面,整个胃都幸福地痉挛起来了。其实这种泡面只是闻起来特别的香,但是真的去尝上几口,却发现并不好吃。但是现在的我管不了那么的多,只要能把肚子暂时的填饱就已经足够了。
当我吃完泡面时,小男孩终于死心一般地叹了口气。他的手心一松,弹球就滚落到了地上,宿命般地蹦到了我的怀里。我手里拿着弹球,笑吟吟地招呼他过去拿球。小男孩用僵硬的眼神一动不动地看着我,略一迟疑,大概觉得我不像是坏人吧,于是大着胆子走到了我的面前拿他的球。由于,刚才害他白白地看着我吃泡面,我的心里多少有些不安,于是我便拆开饼干,把球放在他的左手上,把一块饼干放在了他的右手上。小男孩看到手中的饼干,用感激的眼神看着我,一转身欢快地跑回去了。
在等车的百无聊赖中,我给大头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我可能还有两天才能回去,上课的时候要他帮我答个“到”。大头以为我还处在白芸的那件事情上出不来,也没有过多问我原因,最后挂电话时,他只是安慰我说:“天涯何处无芳草,给自己放两天假,四处走走,相通了也就什么事情也没有了。”
我道过谢之后,就挂了电话。
终于坐上了火车,通过那一小方的窗户向外面望去,除了黑暗之外一无所有。我的眼睛一直望向窗外,试图从那浓重的黑暗中寻找星星点点的光亮。火车以平稳的速度向前行驶着,穿过隧道时,发出如狂风怒吼的声音。我想象着自己此刻飞在半空中,看到辽阔的荒茫大地,被一节车厢一节车厢连接起来的火车像横亘山间的一条巨蟒,永不疲惫地像闪电一般向前疾驶着。这条巨蟒在这群山之间也不知道奔跑了多少年,象征着某种永恒的孤独。
浓重的黑在我的眼前晃荡,使我产生一种目眩,接着疲惫的身子被拖入到了一种深不可测的地方,我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在不断地下沉、下沉……最终陷入到了一种迷糊之中,这个世界的一切光芒在我的眼前都消失不见了,只有那一团黑暗。
早晨的阳光像箭一般投射在车厢里。我睁开惺忪的睡眼,伸开五指试图想要抓住太阳的光线。空气中飘浮的无数灰尘的颗粒在阳光的照耀下变得清晰可辨。火车仍旧在不知疲倦地向前奔跑着,像是要追赶什么似的。沉寂的车厢随着苏醒的人渐渐多起来而变得热闹起来。又是新的一天的开始,每一个人都带着一份美好的愿望出发。
上午十点左右,火车终于抵达了,我按照天下脑子里的记忆寻找到了他生前的那个家。可是在我眼前展现的却是一片茫茫的农田,地里除了庄稼什么也没有。上午刚刚下过了一场小雨,空气里满是泥土的气息,深深地吸一口气,使我咳嗽了许久。
就在我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我眼睛的余光看到了一个坐在田间路头的大约五十岁上下的老妇人。杂草将她半个身躯掩映其中,她孤独地坐在那里,满目萧然地望着前方。我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却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地方。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坐在那里几乎就像是一个雕塑般,我从她紧锁的眉梢尖看出她好像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她是那么地沉迷于自己的回忆之中,深深的皱纹里仿佛藏有无限的故事,而每一个故事想必都是极其动人的。
我想她大概是想起了过去某些快乐的时光。我暗自揣测着,她或许想起了自己的青春年少的时光:在夕阳西照的田间阡陌里,心爱的人儿牵着自己的手一步一步迈入幸福的天堂……
她的嘴角微微翘起了,像一个怀春的少女般羞涩,触目可及满满的大概都是回忆。
我很想向她问路,想问问她知不知道二十年前,有一个叫天下的人是不是住在这附近。可是看到她如此那般,不愿被外人打扰,于是我上前问路的勇气就被大打折扣了。我想等她从自己的回忆中出来时再去询问。
过了很久,太阳冲破了乌云的重重包围,重新出现在了天上,大概是耀眼的光芒吧,我猜测是这样的。耀眼的光芒晃过了她的眼睛,她眯着眼睛,忍不住地把手挡在额前。就在这时,她从自己的回忆中清醒过来了,也是在这时她发现了站在她不远处的我就一直那么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她。
她向我投来了惶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开始上上下下地打量起我来。
我冲她礼貌性地一笑,她也朝我温柔地一笑。
“请问,您认识天下吗?”我继续解释地说:“二十年前,他曾经住在这里的。”
她没有立即回复我,而是继续用疑惑的眼神盯着我,对我这个不速之客,她似乎并不欢迎。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天下的?”她的声音有了岁月的痕迹,但依旧说得很清楚,没有一个音是模糊的。这让我认为她年轻的时候,说话的声音一定很好听。
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我和天下的关系,总之用一句两句的话是说不清楚的。当她始料不及地反问时,我竟一时语塞,不知道该从何讲起,只是支支吾吾地说着:“我是天下的……朋友。”
“朋友?”老人用更加疑惑的眼神看着我,“那你知道他已经死了吧?”
听她说话的样子,好像对天下的事情很了解,总之我是没有问错人。对于天下请我帮的忙,我现在是有足够的信心了。
“是的。”我答道:“二十年前,他就死了。而且是在地震中为了救他的妻女死的。”
老人甚至用惊恐的眼神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声音有点控制不住的夸张:“年轻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死的时候,你未必出生了吧。但是你怎么对他的事那么了解呢?你到底是谁,又是通过什么渠道了解到他的事呢?还有,你怎么可能会是他的朋友?”
“对不起,阿姨。”我说道:“有些事情一时半会的说不清楚,就如我和天下的关系吧。这次我来这里,也是受天下的委托,他想再见一见他的家乡、他的妻女。所以没有见到他的妻女时,有些话我是不能说的。”
老人惊讶得瞪圆了眼睛,一脸恐惧地看着我:“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对不起,请您原谅有些事我不能对您说。”我歇了一口气,继续说道:“看您刚才的反应应该对天下的事情很了解,还是麻烦您告诉我天下的妻女后来又搬到了什么地方去了。”
老人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呼吸变得越来越重,每呼吸一次都要费很大的劲。浑浊的眼睛像即将要熄灭的灯盏般迷离,她伸出不停颤栗的手抓着我的肩膀,声音几乎是撕心裂肺地喊出来:“告诉我,他还活着,对不对?”
看到她这种异于常人的表现,我大概猜出了她和天下的关系了,我试探着问道:“您是天下的……”
“我是他的妻子……”天下的妻子打断了我的话,“现在总可以告诉我天下的事了吧。”
她又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极力地平复自己的心情,“告诉我,他现在是不是还活着?”
看着她满怀期待的眼神,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我决定了要把真相告诉她。天这时也急速地暗了下来,刚出来的太阳又被乌云遮挡了,这片空旷的大地便只剩下昏暗了。
“这里不是讲话的地方,找一块安静的地方,我慢慢地告诉你他的事情吧。”
天下的妻子,把我带到了她的屋子里。这是一栋旧式的农村二层小洋楼,历经了十几年的岁月,墙体开始有点发裂,墙上的石灰也开始剥落下来了。这里离我们刚才的地方只有几百米的距离。看样子,在天下和他妻子共筑的那栋楼在地震中坍塌之后,他的妻子在自己的勤劳下又在不远处重建了一栋楼房,其中辛苦自然不言而喻。
我在客厅上有点破败的沙发下坐下,抬头就看到了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挂在墙上。从照片上,我才第一次看到天下长什么样子。他身材高大,手臂粗壮有力。照片上的他和他的妻子一人一只手抱着大概只有四五岁的女儿。他的妻子也同样年轻漂亮,脸上没有任何的现代化妆品的痕迹,一切都是纯天然的。弯曲的头发精神饱满地往肩头垂下,她的笑容淡淡的,眼神明朗地望着前方,一副对生活无所畏惧的样子。
就在这个时间里,天下的妻子给我泡了一杯茶。
她就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看样子她已经完全平复了心情,不似刚才那般激动了。她把双手很自然地放在大腿上,身子微微向前倾,做好了长谈的准备。
我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称呼天下的妻子才好。想到她的年纪和我的母亲相仿,想来想去,还是称呼一声阿姨比较好。
“阿姨,请你一定要控制住自己的心情,接下里我要讲的事情对您来说。不对,对所有人来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您可能会觉得不可思议,甚至会认为我在胡说八道。但是请您相信我,我接下来讲得每一句话都是真实的,都是确确实实的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尽管很难以接受,还是请你试着理解。”
天下的妻子坐在对面,一副很轻松的样子,她已经做好了倾听的准备了。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比较合适。情况是这样的,就在天下死的瞬间,我在中国的另一个地方在我的母亲的体内被孕育了,然后不知怎么的,我就稀里糊涂地拥有了天下的全部记忆,包括他死亡的那个痛苦瞬间。甚至就在我来的火车上,我还在不断重复地做着他死时的梦。你问我天下是不是死了,这个问题我很难回答。从通俗意义上来说,天下的肉体确实是被毁灭了,在这个世界上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了。但是从意识形态上来说,他却又并没有死。他是以某种坚强不屈的意识存在于我的身体里,也就是说我的肉体里住了两个灵魂,当然我自己的灵魂是占据主导地位的,毕竟这是我的肉体。但天下仍然也会时不时地会在我的身体里觉醒,甚至会和我产生对话,可以利用我的身体器官感受着这个世界的一切。然而,他以这种意识存在于我的身体里也是有时间的极限的,现在他的意识越来越虚弱了,微弱得就像风中一点火焰,他也快要永远地在我的体内消失了,这一消失,他将是永远地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连同他的肉体一起,在这个世界上将不着任何的痕迹。我这次前来造访也是天下的拜托,他想在他彻底消失之前,利用我的眼睛好好地看一看你们。我不知道我这么说,你能不能听明白。”
天下的妻子嘴巴张得老大的,脸上的疑云飘忽不定。尽管她已经做了充足的心里准备,但是当我把这件事告诉她时,她仍然会觉得匪夷所思。
“天啊,这是多么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啊。”她惊骇地发出一声感叹,不住地用她的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仿佛在反复地确定我到底是不是精神病。
“我说过这是一件很难令人相信的事情,但是我仍然请求你要相信我说的每一句话。好了,该说的我已经说了,现在可以请你的女儿出来见一面吗?”
“年轻人,尽管你说的话真的像天方夜谭,但是我选择相信你说的话。刚才在你说这些的时候,我看到你的眼神很坚定,我相信你不是在扯谎。更何况对我这样一个老太婆扯谎也对你并没有什么益处。但是我很抱歉地告诉你,我的女儿并不在家。”她看了一眼时间,大概也就下午四点左右的样子,“今天是星期一,现在是下午四点多,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还正在上班。你知道她有多久没有来陪过我了吗?”
“这个我可猜不到。”
“四年了。”天下的妻子竖起了四根指头,“每年也就是过年的时候她才回家待上几天,然后又匆匆地离开了。”
“你有点怨恨她?”
“不,她也是没有办法的。我自身能力不够,在她小的时候,并没有给过她什么,以后就是她嫁人了我也没有什么像样的嫁妆能够给到她的。所以现在她的工作忙点好,可以多赚一点钱做自己的嫁妆。”
这下我似乎能够明白了她为什么会出现在田间地头,望着她曾经的房子,在回忆中慢慢地消磨自己的孤独。看到她,我似乎也看到了自己的母亲,她是不是在退休之后,也是如此,一个人孤零零地过着一天又一天,在回忆中重回自己的青春岁月,以此来消磨着一个又一个孤单的日子。
“人嘛,总是会时时刻刻地会感到身不由己,哪有那么多的顺心如意呢。”这是我渐渐明白过来的道理。
“年轻人,你能这样想,往下的路就能好走得多。”天下的妻子似乎是很欣赏地看着我,那种眼神似乎能一眼就能看穿我所有的心思。
“最近遇到了一些事吧。”她几乎以笃定的语气说出来。
“不妨说出来让我听听,或许我能够给你一些或许中肯的建议呢。就当作是给我老太婆解解闷吧。”
我其实并不喜欢把自己的心事说出来的,因为人类的情感并不是共通的。这个世界哪有什么感同身受,只有冷暖自知罢了。所以我们都在寻找,寻找一个人,一个可以百分之百能够体察我乐之乐、哀之哀的人,然而是我们都没有寻找到,最终也无法寻找到的。把心事放在心头,自己慢慢地消化、慢慢地懂得,以前像天一样的以为自己永远也跨不过去的坎,有一天就突然的甚至在自己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跨过去了。这就是成长的力量。
可是看着她如此殷切的眼神,我知道自己是无法拒绝她这一要求的。于是我就把自己感情上的挫折、大壮的改变和父母离婚四年了我竟然都一无所知的事情统统地告诉了她。说完之后,我感觉自己的心情放松了一些,像一个饱满得快要爆炸的气球被放出了一些气体。可是这种感觉只是暂时的,我知道要消化掉这么多的事情其实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我需要在时间的长河里慢慢地洗涤心口的尘埃。
“年轻人,真的想不到你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经历了这么多的让人心烦意乱的事情。我不会说什么‘什么杀不死你的东西只会使你变得更强’之类的蠢话,也不会说什么‘你曾经所受的苦难都是你今后成功的阶梯’这类的话来安慰你。我只记得日本有个作家写了一本《人间失格》的小说,什么叫做‘人间失格’,就是人间不值得。但我们终究还是来到了人间,不可避免的和无可挽回的。既然人间是不值得的,也就不要对它抱有什么苦尽甘来的希望,这是一场修行,你要对你所经受的事情等闲视之。这样吧,我和你讲个故事吧。从前有一个男孩在出生几个月之后,因为身体上有某处残疾就被他的亲生父母给抛弃了。就在他受饥寒之迫快要死亡时,被一个走南闯北的好心的卖货郎给发现了,并将他抚养成人了。这个卖货郎打了一辈子的光棍,自己的生活也是极其的艰苦。本来他一个人做做小生意,日子还能过得下去,可是自从收养了这个小孩之后,卖货郎的生活一度陷入了窘迫之中。买不起奶粉,他只得抱着孩子去村子里有婴儿的人家为孩子讨一口奶喝。这样,这个孩子喝着东一家西一家人的奶水长大了。卖货郎不计回报地将这个孩子送到了学校,他在学校里的学习也一直很优异。可是因为长时间的营养不良,卖货郎的身体也渐渐不支,实在无力拱他继续读书了。他在刚升入初三的那年放弃了学业,去工地打工了。几年下来,他学得了一手的瓦匠手艺,在他的吃苦耐劳下,收入虽然有所增加,但大多的钱都为他养父治病花掉了。最后他的养父生了一场大病,整个人日渐消瘦,最后只剩个皮包骨头。为了救治他的养父,少年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还欠下一笔不菲的借款。最后,他的养父还是在病痛中不幸去世了。也就是在这年,他遇到了自己喜爱的女孩了。因为贫穷和对未来的不确定性,他始终不敢对她表明心迹。可是那个姑娘爱上了他的勤劳能干和诚实正直,对他更是一往情深。最后,他们结合了。欠的钱也渐渐还清了,他们的女儿也出生了。虽然他们住的还是破旧的瓦房,但他们都对未来充满了信心。很快不出几年,他们终于盖起了属于自己的二层小洋房,日子也还算过得和和美美的。谁知道这一切的幸福都毁于一场猝不及防的地震,在地震中房子塌了。为了救自己的妻女,他永久地被掩埋在了废墟中……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天下的妻子,表情特别的平静,就像是在讲述一个事不关己的故事。可是我已经听明白了,她讲的那个故事就是天下和她。
我们之后又交谈了很多,具体的话题都已经忘记了,但是我记得我们那天聊得很愉快,就像是两个老朋友好久不见之后的长谈。天快黑的时候,我因为要赶火车,于是就匆匆地告别了。
在火车上,我试图去唤醒天下,可是不管我怎么努力终究是再也没有听到过天下在我体内发出的声音了。我知道天下已经彻底地消失于这个世界了,就算他仅存的一点藏于我体内的意识最终也消失不见了。我的心里很难过,就像是目睹了一个老朋友在自己的眼前慢慢地走向死亡,我很想做一些什么,可是我又什么也做不了。我最讨厌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了,它只会让我感觉到自己很渺小、很脆弱、很无力。我怀念起每一次和天下一起说话时候的场景,从他第一次在我的体内苏醒,到最后一次他请求我去寻找一下他的妻女。尽管中间有些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了,但是每一次讲话时的感受我都深深地铭记于心。我又一次亲眼目睹了一次死亡,可惜的是到了最后我也没能知道天下最后的愿望有没有实现。他是在见到他的妻子之前就消失了呢,还是在见到他的妻子、知道她一切安好之后消失的呢,这已经成了一个永远也无法破解的迷了。
我从窗子望向外面,此刻世界又陷于了黑暗之中,但是我知道黎明总会来的,而且从不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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