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么一个人。
在我还上小学的时候,他每年会在爷爷家住上好几个月,那时候七伯还没结婚,晚上就同他一起住。他来爷爷家是为了坎竹子编东西,什么背篓,筲箕,筛子,箩筐……他都会编,而且编的可好看可结实了。每天放学回家做完作业后我就在他旁边玩儿,他会同我聊天,聊很多我似懂非懂的东西,比如,以后长大了要给爷爷奶奶买糖吃之类的,说得多了,我会说“以后我长大了,还会买糖给你吃。”我感觉在那些日子里他教会我要做一个懂得回报和爱的人。
他那时候六十岁左右,我没觉得他跟老有什么关系,就觉得他黑黑的胡子挡住嘴巴,脸上的皱纹都让我很亲切。那时候院子里的兄弟姐妹们要不年龄太大,不和我玩儿,要不就还在襁褓中,所以,他算得上是我儿时的伙伴。
我无聊了,他会用竹子结穿一个洞,在用一根小竹竿和一个小短棍给我做一个轮子推着玩儿。有时候我也会静静地坐在一旁看他劈竹子,分竹子,那些又韧又长的竹子他能三下五除二变成篾子,这对当时的我来说非常神奇且有趣,以至于现在我还能清晰回想当时的情景。
对了,我对他有一个很奇怪的称谓――“幺幺”,是大人教我这样喊的,反正就是长辈的一个称呼,具体是什么关系我也不清楚,幺幺和我们家也没什么血缘关系。好像幺幺的亲哥哥拜给我爷爷当义子,是这么一层关系。
他要吸烟,而且是极具趣味性的水烟。每次我看他吸水烟都看得入迷,听着那个烟筒里的水被吸的声音仿佛里面藏着一个童话世界。幺幺每次对着筒口吸的时候,放在烟嘴的叶子烟都会发亮,离开时它有会变灰,接着他吐出烟来,好生快活的样子,而且那个烟味不像爸爸吸的那个烟的味道难闻,我实在太想试一试水烟了。有一次不知道是我的眼神太热切还是我的身子太前倾向水烟,他笑了笑说:“小蛮囡,想不想试一试这个?”我迫不及待,点点头,然后他把水烟筒递给我,我学着他的模样对着烟筒口猛吸一口,听到了熟悉的水声,却尝到了苦涩的味道,呛得我赶紧拿开了,以后玩儿的时候就把叶子烟拿开,啥都没有,空吸,听听水声还是觉得有意思。
后来他突然不来了,可能是我七伯结婚了,他来了没地方住,也可能是他结婚了要和妻子守在一起,也可能是他年纪大了,不方便了。
今天我和妈妈一起去了镇上(我们家和镇上隔离一座山,所以并不常去),在路上妈妈问我,要不要去看看你幺幺,就在离镇不远,我说好啊,很久都没见到他了。买好我们需要的东西后准备走了,妈妈到水果摊买了一袋子葡萄,我想是为了看望幺幺买的。我还憧憬着待会儿见到他说些什么。结果我们到了,发现他家门锁着的,我有些失落,但是只好走了,在路上瞪着眼睛看他会不会在哪户人家聊天,可是没有。我只去过他家一次,是在铁轨旁边,但刚刚那个房子很明显不是我记忆中的房子,妈妈告诉我,是幺幺妻子的房子,但他的妻子今年上半年去世了。他又是一个人生活了,他年轻的时候没有结过婚,好不容易老了寻了个伴却走了。看着路边不断后退的树,我突然生出一些伤感,不知道下一次我见他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下一次我还能不能见着他,如果可以,我会带上一袋子糖来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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