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云头，话杭州

坐到白云暮

坐云头，话杭州

A

抽水磨刀，磨出一片

薄薄的月亮

马尾拉琴，撒漫天月光和雪

埋酒当歌，断发长啸

B

她眼里有火，她心中有霜

近乎花痴的的水木清香

我仰起头，饮梅子青

盈盈欲滴的青色和你

鸟声里慢慢染蓝星空

C

河流绕着石头捉迷藏，牛角顶着夕阳

鸭子在田埂上散步，羊跨栏入梦

狗歪头数着星星，雁群把乡村搬来搬去

陶罐在河边吹着风

D

于是花朵遁入山中

在溪边饮水，在山涧萌发

在更远处，数一数炊烟

胸中一柄明月弯刀

抽骨为剑，心堆千山雪

猿鸣黄昏，农谚里的青草

还没有用琴声推开石头

E

风很慢，月光不足以形容

除了燃烧的长明灯

突然情怯起来

光一刀一刀瘦削下去

白天被草和湖水熏成绿色

晚上蓝，柿子和南瓜

抬高了秋天的红，这时候

需要箫声，空山鸟鸣长出青苔那种

F

金错刀弯成一弧牛角

用星星一样眼睛看我

不如牛粪火边读树的年轮

小狐狸从森林里跑出来

蹲在轱辘上以竹篮捞月

各种天蚕丝围成的湖

空明如镜，湖水倒飞成雨

无错

烟熏火燎的日子

心生怅惘，旋即悲伤

天色湖光，即为蓝，亦为青

只剩下悲伤大于快乐的钟声

芦苇和雁群弯出秋天的弧度

心中有湖，眼里就有秋水

起初，我以为是溪水的乡愁

后来呀，雨水把心事翻译成青绿

不掩秋意和气度，有一刹那无烟火

有人在天空剪出飞翔的姿势

心生悔意有距离，见不着光

深山徒步，一双浅蓝色

坐云头，话杭州

问道青天

1

没有橹浆能斩断流水

琴弦总在黄昏把灯点燃

谁在等待脚印被鸟啄走

偶有羚羊挂角，麋鹿莫要回头

谁婉转峨眉，对山抚琴，而山不空

有鸟声滴入洞箫，满山草书的小悲欢

此前的秋天比你安静

2

山高水长，读无用书，谈草木一生

雪中饮酒，待月西厢，秋声不可闻

问道青云，暮城初秋

谁固执在山涧里找丢失的脚印

白马驮沙，我有泉水的忏悔

寄命于孤山，不求未来，不问过往

秋天被蝈蝈一声声叫凉了

3

若无其事的衣带当风

心闲无事不从容

也没有羚羊出奔，没有铜

谁拿弓的姿势如此销魂

终其一生，听风声过隙

听你深夜咳嗽，像深秋一样坦诚

青石如洗，暮秋降雪

谁斜抱一山月色涉水而来

捡脚印人

Ⅰ

在桥上，我捡到了祖父的脚印

从上游到下游，从族谱到黄昏

冬天离的那么近，蓝的让人胆战心惊

眼里豹子的光，窜了出去

Ⅱ

黄昏还没回来，一定是遇见不确定的

人和事，过眼不走心

秋天里的钟声，比我辽阔

鸟飞鸟的，我走我的

Ⅲ

此身犹在山中，雨天听巴赫

让人心安，一溪茶水半黄昏

剑匣已长满青苔，白发复返青

有的人注定是悲欣交集

Ⅳ

即使明月当空，亦无法见证

极目山外，不见青衫

有舟逆横，有橹领错，有人同渡

云过眼，水涉心，所有的欲念已成灰

Ⅴ

纸寿千年，此刻，虫蛀的相思和疼痛

有人长啸，有狼低吼

无菜下酒，无人可念，无物可想

揣剑入山，歪头看你读书

想到你，想到弗洛伊德

有些事，无须勉强，有些人，何必天涯

坐云头，话杭州

别来身寄

一

安坐如车，怀抱酒瓮

吐一路愁肠和悲愤，既怒且喜

抱愧故乡，不行事，想余生

马嘶如笑，长歌当哭

举目四顾，戚之惶惶

白色是虚无，蓝的呢，是秋天落苏

二

清明断雪，谷雨断霜，我断肠

怀抱古书的人，江边望，看水流

所遇非人，所托非物，无奈事何其多

只有时间，唯有感悟可

怀抱灯火来去，一缕炊烟无踪

鸟声落了一夜，青黄不接的木鱼声

三

我以为水中捞出的是月，不料

捞出了一面水镜子，天只剩下蓝

溪水愈流愈淡，浅饮即止

云浮了上来，我沉潜下去，在人间

四

落日很美，秋风赶着人影下山

一壶酒，一笛风，一缕青衫

几朵白云绣在湖面

树下有人，有茶和惊喜

羊在山坡，谁在湖畔

月光下的小心思，只关秋冬

五

蘸墨的青袍，谁晒石头和经书

读山水船只和孤独

清净如纸的天空，斜斜上夕阳的脚印

所有欲念成灰，古玉一般的光泽

坐云头，话杭州 坐云头，话杭州

不妨隐遁

一

谁井里敲钟，谁月下晒盐

谁子夜劈柴，谁吹灭油灯,

牛嚼草，鸡上树，羊群跨栏入梦

豹子剪一叠慵懒的腰身

羚羊挂角，闯进岩壁

石窟里肉身佛坐瓮青铜

二

左一脚夕阳，右一脚黄昏

风摇动月光和酒的弧线

谁溪水锯山，谁隐遁山中

谁橹浆搅江，漩如乡愁

谁汲水织纱，谁挑窗翘望

望月圆月缺，望水阔天长

望星子和孤帆

望三峡飘来的猿声和爱情

三

仲秋之夜，不妨有蟹，菊花碗和姜茶

山中札记，不妨唤雁群写一行隶书

月下拾稻穗的人，抬眼望云，看天空的蓝与虚静

山有谦逊自知的品德，水没有

有的人，永远都是错过，涉足过河度我

度过的是泥马和菩萨，谁在水中化莲如蝶

四

着布衣，具疏食，向晚感怀

脚步比夜晚挤出的鸟声轻

经年的悲苦和辛酸，在雪地画符

风很大，草木很深，一山一山落下

托钵的人，不安地踏着月光赶山

你有草木清幽，我有幽云寄梦

陶笛吹酒

1

山低眉高，远处雪，近处你

赤脚，提裙，从山门闪出一弧诡异的蓝

这时，应该有一丝柔肠及悲悯

我坐在废墟里吹陶笛，引蛇归来

2

落月如狐狸，足迹和叹息各得其所

谁在湖边垂尾为饵，钓我的影子

剪窗纸上霜，磨砖成镜

云落为羊，谁在河边晒石头和经书

3

我偏爱三生青蓝，有人桥上卖刀

秋凉山水船只和孤独

怀抱古书的人，抱愧故乡

明月出屋檐，炊烟上升

4

你有秦砖汉瓦，我有陶鸡陶鸭

陶猪陶狗满地走，揭去酒瓮的泥封

又想你了。鸟飞为云，云去寄信

夹纸伞，抱愧余生，掐指数山高水长

5

我悲的是时世，忧的是离骚

被河水冲走的，鹅卵石的史记与隐痛

风过黄昏，有酒可安众生和天下

夜来花落，路很短，悬念很长

6

捻烛上山，秋声不可闻

衣袋里的石头，被体温孵化成烟非烟

坐云头，话杭州 坐云头，话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