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我是茨木。
自从阿妈拼尽全力,想尽各种出战阵容,只为了带我打通觉醒第九层好让我名正言顺地去看院子,事实上,她的确成功了,当我用地狱之火打出最后一击,庞大的水麒麟轰然倒地的时候,全场就剩了我孤零零一人,还有我头上那不足一毫米的血条。
不管怎么样,我被阿妈从暖乎乎的寮里轰出去给她看院子,也顺便给她这个寒酸的寮装个门面。不过这样也倒是极好的,院子里安安静静,偶尔从远方传来草爸爸带着各种崽们嬉戏的喧闹声,但更多的时间是听见樱花静静飘落的声音,这让我忍不住回想起和他一起在树下喝酒的日子,每当想到这里,一阵甜蜜的疼痛就会袭上心头。
这天,我和往日一样坐在院子里百无聊赖地玩我手上的球,突然听见一阵翅膀扑打声,有风卷着漫天的樱花,纷纷扬扬洒了我一身。
“童男童女你们怎么又来闹了”
我连头都没抬,不满地用仅剩的那一只手拍打身上的花瓣,直到角上的樱花都被抖落,我才抬起头,可这一抬头,我就愣住了。
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那细软服帖的头发,然后目光顺着他完美如神坻的脸庞移到了那漆黑如点墨的双翼上,那双翼大的足够卷出惊天动地的龙卷风,刚才他想必是不想惊动到任何人,才小心翼翼地挥动他那过大的墨翼落在这的吧。
半晌,我才有了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你是?”
“大天狗。”
来人只是盯着我头上的樱花树,不咸不淡地吐出三个字。
寂静。
震惊。
阿妈居然召唤出来大天狗了?!我本以为我的到来就已经是对阿妈的恩赐,果然阿妈还是有欧洲人的潜质的。
似乎读懂了我满脸的震惊,那个人用淡紫色眼眸瞥了瞥院子的围墙。
“喏,对面的”
还是那样惜字如金。
危机感顿时迸出,这时我才想起我看院子的职责,紫色的妖气凭空升腾而起,缠上我的手腕,我站在凛冽的煞气中,微微眯起眼睛。
“是来干架的?还是来偷蓝票的?”
当然我不会告诉他,阿妈每次蓝票一到手就败掉,从没留下过积蓄。
“来看樱花的。”
来人完全无视掉了我的杀气,连眼神都没有从樱花树上移开过半点。
金色眼眸里的杀气瞬间被这句话稀释,我半晌只挤出了个音节。
“哈?”
在京都这樱云锦簇的地方,凡是寮中,必然会有樱花怒放,这大天狗好端端的怎么不看自己寮里的非得要偷偷摸摸跑到对面寮里去看樱花。
果然还是来偷蓝票的。
仿佛有读心术一般,对面的男人又冷冷扔下了一句话。
“有雪,不喜欢。”
我错了。
对面院子的装潢是雪月华庭,想必几千块钱都砸进去了,几张蓝票估计也不会在意,怎么可能会让寮里的大天狗来抢阿妈这种寒酸非洲寮的蓝票呢。
我本来还想追问几句,但看见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的样子,眼眸里倏地升起了浓浓的悲伤,像雾气一样浓郁。
那是对某人的思念。
为何我敢如此肯定,因为我对这眼神,再熟悉不过了。每次午夜梦回被惊醒后,我就踱到院子里,临池饮酒,澄亮的池面映出我的脸,那金眸里有着化不开的悲伤,简直狼狈得一败涂地,而我今天居然在别人眼里看到了我的情绪。
那是不可对他人言说的秘密。
火红耀眼的头发,妖冶艳丽的容貌,粗旷豪迈的言行,和眼前的这个内敛沉静的大天狗完全是一个极端,
啊啊。
那是我最心爱的。
挚友。
我无时无刻都在怀念着进这寮之前的日子,那时我总是无时不刻地喊着“吾的挚友”,追着那一头火红狂野的长发后面跑,眼里再无其他之物。
我们一起喝酒,一起赏樱,一起征战。妖界中的鬼怪皆知,那跳跃的红发旁,必有一抹飘逸的白色。我是妖界中强大的存在,而吾的挚友,比我更为强大,他是魑魅魍魉里当之无愧的鬼王!这世间中最完美的存在!而我的力量,就是为他而生,谁敢轻视轻薄吾的挚友,我绝对不会饶过他!
尽管他的眼里,却似乎没有映过我的身影,这一点无时不刻在提醒着我可笑的一厢情愿。
但我还可以陪在他身边,这就足够了。
有一天,我无意听到凡间两个人的谈话,他们在狠狠嘲笑和羞辱着妖间的鬼怪,本来我没在意,可他们突然谈到了我心中那条不能逾越的底线。
“酒吞童子那厮,只会喝酒玩女人,是个窝囊废,居然也能成为最强大的鬼王,看来老子可以砍翻天下所有鬼怪了。”
我怒火中烧。
所以我化身为了一个绝世美女,打算引诱那个恬不知耻的小人,然后把他抓到妖界好好羞辱折磨一番,好让他知道,他犯下了怎样的滔天大罪。
一切都很顺利,当我抓着他的头发遁入妖界裂缝中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他抽出了身上的长刀,竟然生生斩断了我一条硬如磐石的手臂。
钻心的疼痛袭来,我最后的意识居然是希望能再看一眼那火红。
然而我没死成。
当我带着那截空荡荡的袖管回来的时候,我居然在他的眸里看到了一丝痛楚和愤怒,那是我人生最开心的一刻,竟觉得失去一条手臂也是极为值得的。
至少那一刻,我成功引起了他的情绪波动。他狠狠地盯着我那已经不存在的手臂,咬着牙挤出了一句话“谁干的?”
当然我没有告诉他,这些都毫无意义了。
但从那时候起,他就不再来找我喝酒了。
也是,我这样被弱小人类砍下手臂的妖,现在对他来说无疑是个耻辱吧。
半个月就这样过去了,我再也没有见到过他,直到那天。
我坐在妖界裂缝附近,正在愣愣地望着火红诡异的曼珠沙华出神时,突然一股杀气向我窜过来,那是一只大青妖,我凭着本能,用仅剩的一只手捏住了他的脖子,手上稍稍用力,眼见他的脑袋就要落地。突然一阵闪光,从相反的方向,一只裹着煞气的恶妖狼朝着我扑来,我下意识举起另一条臂膀,却只看到了空荡荡的袖管。
糟了。
我正准备结结实实挨上一咬的时候,却听到了一声闷哼,与此同时,我再次看到了那头让我梦牵魂绕了千百遍的红发。他将一口咬在他肩膀上的恶妖狼一把揪下,有妖火从他身上窜出,那条恶妖狼顷刻魂飞湮灭了。我麻利地捏断了大青妖的脖子,赶紧奔到他身边察看伤势,虽然没有咬到要害,但鲜血依然汩汩不断地冒了出来。那瞬间,我觉得很痛,比断掉手臂的时候还痛。
处理好伤口后,我也下定了决心。
“挚友啊,我们喝一场吧。”
他望着我,眼神复杂,没有了往日的冷淡和不屑,而我也收起了以前的玩世不恭的笑容,满脸的认真神情。
我看见他的喉咙上下滚动,半晌后,他深深叹了口气。
“好。”
我们又聚在那棵樱花树下,怀着各自的心事大口大口喝酒,酒过三巡,他的眼神渐渐迷离起来,脸上也带上了一丝绯红。那是我最喜欢的神情,只有此时,他才会卸下所有的警戒,像个孩子一样柔软。
然而我没有醉,因为每次我都会将一部分的酒偷偷倒入泥土。
每次他都以为我醉了,但他永远不知道,他醉的时候我永远是清醒的,因为如果连我都醉了,谁来保护醉酒中的他呢?
然而现在的我,连保护他的能力都没有了,而经过今天的事,我更加明白,我如果继续留在他身边,就会永远是个累赘。
他已经睡着了,坚实的腹肌上下缓慢地起伏着。我看着他挺拔的鼻子和坚毅的脸,心绪重重地摇摆着。
啊啊。
如果时间在这一刻停止就好了。
我站起身来,像往日一样,弯下身亲吻沉睡着的他的额头,这次不一样的是,亲完额头后,我的嘴唇缓慢下移,擦过他的鼻子,碰到了他薄薄的嘴唇,即使睡着了,他的嘴唇也像他的长发颜色那样火热,顷刻鼻尖唇间缠上了酒气的芳香。离开他的嘴唇后,我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道
“吾的挚友啊”
“以后我不在你身边,就不要喝那么多了。”
我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再见了。”
最后一句几乎是从我的嘴唇里呼出来的气,那么轻。
“我最心爱的人啊。”
我转身,离开了樱花树。
到哪里去,才能一辈子不会和他继续牵连呢?
就在我漫无目的踱步走远的时候,看到了不远处突然出现的召唤阵,那束光非常的微弱,这种低级的束缚契约咒,也就顶多能缠住一个小小的低级妖怪。
但我的心中却有了答案。
一阵白光过后,我站在了我现在的阿妈面前。
阿妈喜极而泣。
阿妈身后的姑姑鸟也哭了。
因为她知道她的五星材料没了。
从此我在这寮里住了下来。
这样就好,就让我在回忆里苟延残喘吧。
但我不知道的是,当他从醉酒中醒来的时候,发了狂的寻找我,在多日无线索的寻找后,他站在樱花树下,低低地说了一个词。
“傻瓜。”
我从回忆回过神来,发现大天狗已经离开了,我靠在樱花树干上,忍不住猜测,让那个大天狗为情所伤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
他说讨厌雪,也是因为那个人吗?
突然寮里传出嘈嘈杂杂的呼喊声,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丝毫没有去在意。
有风吹过樱花。
“喂。”
我猛地抬起头。
那瞬间我什么也无法思考,视野里都被那片熟悉的火红所占据。
那颗死寂已久的心脏,又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他就站在我的面前,而他的身后,是因激动而满脸通红的阿妈。
他的眸里,倒映着我的身影。
他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妖冶的笑意。
“我来找你喝酒了。”
(下)
我是大天狗。
据我阿爸说,当我被召唤出来的时候,远处有天雷轰隆,寮内有紫气萦绕,自我头顶有五道光束只冲苍穹,有青龙绕房梁三周。
当然这些我都没信,我又不是个孩子。
不过最后一条倒是真的,当我出现在阿爸的面前的时候,他当着我的面,带着他那条可怜的青龙,跑上房顶跑了整整三圈,一边哭一边喊:
“我也是有ssr的人了!”
当我初次踏进自家的院子的时候,映入我视线的,就是一片茫茫的白色。
那是雪。
阿爸站在旁边,骄傲地说:
“这雪,全部都是为你而下的。”
说完,他顺便给我抚平了一根翘起来的羽毛。
后来那个人告诉我,阿爸一心想得到一个ssr,虽说玄不救非,氪不改命,可我阿爸偏偏就要逆天而行,砸了整整三千八百元,结果召唤出来的全都是r和sr,每次满满一院子sr和r式神开始打闹嬉笑的时候,阿爸就会默默眺望对面的寮,幽幽的说:
“对面的那个寮据说才氪了五十多元,就召唤出了茨木。”
这个时候满院子的式神就会立刻噤声,担心阿爸以后真的召唤出ssr后立刻把他们喂了。
那天,阿爸一咬牙,买了最后一个128元礼包,完成了雪月华庭的成就。然后他洗手洗脸,坐在召唤阵前,一口气用了六张召唤符。
出来了个拿球的。
哦,是河童。
出来了个坐着的。
哦,是椒图。
出来了个玩水的。
哦,是海坊主。
出来了个有角的。
哦,是打火机。
出来了个背着东西的。
哦,是傀儡师。
出来了个毛茸茸的尾巴。
哦,是崽。
然后阿爸就毫不犹豫地把那个瑟瑟发抖的崽,变成了魂魄,扔给了那个人。那个人微微一笑,也毫不犹豫地吞食了他的同类。
继续。
还剩一张最后的符。
阿爸已经万念俱灰,随手将最后一张写的扭扭歪歪的符扔进了召唤阵,准备起身离开。
一道白光闪后。
出来了个黑色翅膀。
哦,是鸦天狗。
诶不对。
鸦天狗有那么大么?
阿爸视线向上移动,看见了我的脸。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后就是故事的开头了。
也就是说阿爸之前砸的三千九百多块都是为了我的出现,再加上老来得子,他自然把我宠上了天。
那个人给我讲完事情经过,便笑嘻嘻地唰的一下打开扇子,踮起脚尖,用扇子在我的脑顶上轻拍了一下。
“这下知道,你对阿爸有多重要了吧。”
我也不作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上挑的眼角和亮亮的眼睛。
那个人和我迥然不同,他总是挂着倜傥的笑容,眼波流转皆是风情,双眸下那一抹红给他增添了几分妖媚蛊惑,那条雪白的尾巴和兽耳总是轻轻摇动着,让人移不开眼睛。
他是这个寮里资格最老的式神,在阿爸还很年轻的时候,就一直陪他四处征战,而他也一直很争气,不知有多少大怪死在他的突突突之下,所以他也是倍受宠爱。
也许是因为我有着ssr的闪亮头衔再加上我天性冷淡不爱说话,寮里的式神都对我避而远之,可那个人并没有。
每次我在结界里盘坐着闭目养神的时候,只要他随阿爸征战一结束,他就会一路小跑着冲到结界里,抱着满怀的战利品坐下,仰起那张蛊惑人心的脸朝着我笑:
“你看,这是小生给你打来的五星针女和红达摩,红达摩一会儿你多吃点,不够吃的话我再给你打。”
他亮晶晶的眼睛融化了我的心墙,我也忍不住微微勾起嘴角。
“嗯。”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嘻嘻地说:
“你笑起来真好看,小孩子就要多笑笑才有朝气嘛!”
我的笑意立马消散了。
本来想反驳他,但看着他亮闪闪的四星,而我还是灰不溜秋的二星,我还是闭了嘴。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我在阿爸还有那个人的宠溺下变得越来越强大。终于有一天阿爸对我说:
“儿砸,你越来越强大了,明天阿爸要带你和你的崽哥哥上战场啦!”
我冷冷地点了点头。
然后这个晚上我就失眠了。
第二天打大蛇的时候,我的注意力都落在了旁边那个人身上,只见他手起手落,折扇在他的指尖熟稔翻飞,再加上他在狂风缠身里时不时露出的那抹意气风发的笑容和微微眯起的上扬的眼。
好看。
真好看。
像一幅画。
“咳咳。”
阿爸又出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儿砸,你该放大招了。”
丢了几个龙卷风过去,我继续目不转睛看着那个人。
“咳咳。”
。。。。。。
回寮的路上,他跑到我身边,仰着脑袋,亮亮的眼睛看着我,我意会地低了低脑袋,他踮着脚尖拍了拍我的脑袋。
“你很棒哟,多亏了你,今天的大蛇打的很快呢。”
又是对小孩子说话的口气。
但他称赞我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
回到寮里后,他一如既往从袖兜里掏出个红达摩塞给我。
“喏,虽然很少,但你能吃点就吃点吧。”
“小生也很期待着你真正长大的一天呢。”
他拂了拂挡在我眼前的刘海,向我绽开一个倾城倾国的笑。
“还想要什么,小生尽量给你打来。”
我低头盯着他在烛光下明明灭灭的好看的脸,把那句“你”吞进了肚子。
我终于变得强大了,我的墨翼上开始掉落金粉和黑羽。
阿爸激动的无以复加,那个人也很开心,我看着他笑起来露出的那颗小尖牙,眼神也变的温柔起来。
我是不是也可以保护他了?
但事情在那一天,产生了扭曲。
第二天,我早早起来,一如既往跟着阿爸去征战。
可是门口只有阿爸和其他的辅助式神,那个熟悉的身影不在了。
心顿时被揪紧,我走上前,有几分不知所措:
“阿爸,他没来么?”
“今天我留他看家了,今天的战斗带你就够了。”
结束一天的战斗已经临近黄昏,我回到寮里,一进门,眼神就开始有意无意地搜寻着那个有毛茸茸尾巴的身影,可转遍了整个寮,也没有发现他。走到一个转角处,我听见了两个小式神的窃窃私语。
“阿爸昨天晚上把妖狐哥哥叫去了,然后妖狐哥哥一脸沮丧的出来了呢。”
“啊啊我看到了,那叫一脸沮丧?简直是魂都没了的感觉。”
“我估计啊,妖狐哥哥早晚都要被喂给那个大天狗升五星呢。”
一股无名的恐惧感顿时占据了我的心房。
我转身奔跑起来,疯狂地寻找他的身影。
最后,我在庭院里的樱花树后发现了他。
此时夜色已经降临,他雪白的尾巴,和庭院里的雪完美地融为了一体,十分隐蔽,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我松了口气。
我慢慢的走过去,但踩在雪上的动静太大,被他发现了。
他猛地转头,在夜色里,他的眼睛亮晶晶的,而以往不一样的是,那亮晶晶的是泪珠。
“不要过来。”
他闷声转过头去。
我顿住脚步,想了很久,半晌,我轻轻的说:
“对不起。”
那个身子僵了一下。
“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那声音很温柔,就像往日他摸着我脑袋的时候的声线。
“我难过的是我再也保护不了你了,现在的我,没有什么能给你的了。”
“我现在仅仅能给你的,也就只有这副身体了,让你吞掉我,让你变得更加强大。”
“不需要!”
我粗暴地喊。
他愣住了,估计是因为没有见过如此失态的我。
我快步走过去,硕大的翅膀在雪地扫出两条深深的痕迹。
我蹲下身,紧紧抓着他的手腕,他的眉头紧皱,似乎被我捏的很痛。
我一直波澜不惊的淡紫色眸孔,像是被扔进了一块石头,剧烈地荡开来。
我欺身而上,紧紧箍住他的腰,粗暴地吻掉他的泪珠,然后锁住了他的唇,不想再从他的唇里听到伤人的话语。
他似乎傻掉了,任我的唇齿在他的唇上粗暴地辗转缠绵。
唇齿短暂的分开后,我喘着气,将额头抵在了他的额头上,低低地说:
“我只需要你陪着我,就足够了。”
大颗大颗泪珠从他好看的眼睛里涌了出来,像是下了一场雨,他的身子颤抖着。
“可是……”
他还没说完,就有另外一个声音打断了。
“儿砸,是你在那里么!”
阿爸的呼唤声远远传了过来,同时传来了走在雪地上的悉悉索索的声音。
我怀里的人紧紧一颤,望向我的眼睛,那双眼里有着哀求。
我立即意会,转过身去,用那双大大的翅膀深深罩住了他。
“你晚上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呢?”
“赏花。”
阿爸诧异地看了我一眼。
“那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刚才我在雪上滑倒了,脸被冻到了。”我很佩服我的声音还能保持冷静。
阿爸哈哈大笑起来。
“没想到一向沉稳的你还有这种冒失的时候,那我先回去了,你一会儿也回去吧,夜深露重,莫要感冒。”
我点了点头,阿爸刚往回走一段路,突然转过头来问我。
“你看见你的崽哥哥了么?我一直没看见他。”
我赶紧摇摇头。
于是阿爸回到寮里去了。
阿爸刚离开,背后就有一样温暖的东西贴了上来,他把脸埋在我的背里,冰凉的泪意透进了我的衣衫里。
“谢谢你。”
他说。
那瞬间,我知道我已经不能向阿爸求情了,那是他的尊严,作为妖狐的尊严。
而他,绝不容许有人打破。
然后这几天下来,他都一直在躲着我。
我知道他是想割断我们之间的情分念想,好让那个时刻到来的时候,我不会那么难过。
但他不知道,这样我会更加难过。
看着满院子的雪,那雪和他的尾巴一样纯白,而我却有种想放火烧了院子的冲动,如果没有这场雪,如果没有我,他是不是就可以永远那样一直笑嘻嘻的呢。
我是罪人。
罪不可赦。
为了抑制我毁掉自家院子的冲动,我挥动翅膀,落到了隔壁寮里的院子里。
这个院子里四处粉云弥漫,没有雪,这让我感到欣慰。
不远处的樱花树下,有个白发男人,他仅剩的一只手上有妖气缠绕。
看来那就是传说中的茨木童子了。
他看到我的时候,满脸的震惊。
“你是?”
“大天狗。”
“是来干架的?还是来偷蓝票的?”
“来看樱花的。”
“哈?”
估计这个人已经把我当疯子了,不过已经无所谓了。
想起那一片纯白,我的心就不由得钝钝地阵痛。
“有雪,不喜欢。”我闷闷地说。
似乎是看到了我紫眸里的痛意,白发男人闭嘴不说话了。
驻足了许久,我觉得我似乎该回去了,余光瞥了瞥那个白发男人,发现他似乎陷入了一段痛苦的回忆里。
啊啊,原来不只有我一个人为爱而痛么。
回到寮里,发现阿爸居然不在,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我疯了一般,冲到了那个人的房间前,发现他原本紧锁的房间门此时大敞着,房间里空无一人。
死一样的寂静。
我转身揪起一个路过的食发鬼的领口。
“痛痛痛!你是在找死么,毁了我的美貌你就算死了也。。。”
食发鬼刚喊到一半,发现是我,立马噤了声,哆嗦了起来。
“大天狗大人,有,有什么事么?”
我双眸通红,咬着牙问:“阿爸去哪了?”
“啊…啊,他刚才好像带着妖狐出门了。”
无力感袭来,我手一松,食尸鬼嗷地一声落在地上。
果然我还是没能阻止么,到了晚上,阿爸回来的时候,我是不是就不得不吞噬他的魂魄了。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我的眼眶脱落,我紧紧抱住我的脑袋,我觉得我此时的面孔肯定扭曲到了一起。
那个食发鬼已经吓得连滚带爬得远远的了。
为什么我不去死呢。
我无力地靠在他房间的墙上,房间里还残留着他的好闻的味道,天已经黑了,也许是深夜了,然而我已经不关心了。
这漫长的岁月,我就要这样独自苟活了么。
走廊响起了脚步声,我猛地抬头,浑身颤抖,眼眸里全然是最后的希望之火。
是阿爸。
阿爸站在门口,欢快地说:“儿砸!看看爸爸给你带来了什么,是你升五星的材料…”
看清我灰败还不如死人的模样,阿爸的话就噎住了。
我没有搭理阿爸,我咬着唇将视线转向了一边,我不想看到那四个四星魂魄里那个熟悉的魂魄。
“怎么了?他不开心…”
看到我的时候,这个声音也顿住了。
我瞳孔懵地放大,看向门外,眼中顿时星火燎原。
那个人站在阿爸身后,呆呆地看着我。
他换了一身红罩杉,围着墨黑的围襟,更衬得他的脸庞白净如玉,连他手上的折扇,也换成了朱红色。
我奔了过去。
紧紧抱住了他。
抱住了我的全世界。
他只是僵了一下,下一刻,他也紧紧抱住了我。
阿爸抱着那四个升五星的魂魄,不知所措地张大了嘴。
后来我才知道,阿爸为了给我一个惊喜,就把他叫出来带着升星白达摩练级去了,等到四星材料都练好了,阿爸顺便带他去商城,给他换了一身新出的皮肤。
阿爸知道了经过,哭笑不得。
“我这么念旧重感情的人,怎么可能把跟了我这么久的崽喂了呢,况且还是这么好看的崽。”
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我的心也安定下来了。
我们终于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你啊,还真的这么看重小生啊。”他抱着我的脖子,烛光下,他的媚眼如丝。
真好看。
我突然抱起他,朝着我的房间走过去。
“喂,你要干嘛!?”
他涨红了脸。
“谁让你一直把我当小孩子,这是惩罚。”
“还有,你之前不是说要把身体给我么,你说话要算话的。”
“喂,你这是犯规,唔…”
“唔唔…”
这个夜,看来还会很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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