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墙记

来于CCO协议

刚进门，右手边，一个露天灶上蒸饭的大锅正冒着白气，院子各处，妇女们在择菜，年轻人们在打牌，中老年人在喝酒，小孩们在嬉戏玩耍。

一眼看去，儿时见过的大人面孔都能认出，小孩基本一个都不认识。

往里走，能认出的一一打招呼。

邻居们开始都愣了一下，我说出是谁后这才想起来，毕竟这么多年样子全变了。

堂哥看到我，让我自己找地方坐，他要去忙着准备隔魂需要的东西。

我表示有需要我做的告诉我，我也做点事情。

堂哥说，可以。

这次回老家，有几点给我感触很深。

1.年轻人大多不注意身体的保养。

村里老老少少都红光满面，有的甚至脸也宽了，肚子也大了。

当然，这跟以前的生活条件有关系。

那时候一年能吃上几次肉？

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就得把以前的苦日子补回来，顿顿吃肉喝酒，没事喊上三五酒肉朋友吃点烤肉喝点啤酒，肚子能不起球？

以前肚子大那是形容孕妇的，现在，有的年轻人走在街上，有时候你都搞不清楚那肚子里装的是酒肉还是孩子。

2.生活富裕后习惯没改变。

有的村民还是没养成刷牙的习惯，有的甚至也不洗脸，为什么农村有些老人年纪大后牙齿就陆续掉光，或是各种牙龈问题？那就是积攒了几十年的残留物造成的，反过来看大城市里面，同样年龄的老人，别人还是吃嘛嘛香，跟年轻人没什么区别。

很多人就算知道刷牙洗澡讲卫生对自己是好的，也不不会去改变，因为几十年的生活习惯已经养成。

那有改变的可能吗？

也有这种可能，多看看城里人是怎么生活的，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当你到外面工作，不刷牙去找好一些的工作，可能连面试这关都过不了。

就像我爸在老家的时候也跟很多人一样不刷牙什么的，出来后不用人说，牙齿疼得厉害也就刷了，而且一天刷两次，早上一次，睡前一次。

人什么时候会改变自己？

当你感觉身边的人都跟你不一样的时候。

在农村，很多人为什么不改变？

因为身边大多数人都是这样，但也总有人会不一样。

同样是土瓦房，打扫干净摆放整齐总会给人好心情。

3.喝酒的习俗还是在延续传递，老一辈喜欢喝老白干，现在年轻一代换成啤酒。

从我记事起，在红白喜事或相互串门中，总能看到老一辈们喝醉酒的场景，喝酒劝酒每每上演。

几百回合后，有人换到了地，有人失去了地，有人吹了牛，有人呵呵呵，有人骂了人，有人挨了骂，有人打了人，有人挨了打，有人倒路边，有人骑摩托带着家人，有人送了媳妇，有人，流了泪...

现在，到我们这一辈，年轻人大多喝不了父辈们那种粮食酿的老白干，聚在一起主要喝啤酒，一箱一箱地喝。

我相信，有人也不喜欢这种喝酒氛围。

只要你自己没走出那个墨缸，就不可能有自己地颜色。

4.村里有了活动广场，村民们可以在这里跳跳民族舞。

如今，村子里原来用来晒粮食的广场也被用来作为开会跳舞的地方，以前村里农闲的时候，大家都是打牌打麻将，或是三五成群喝酒吹牛，又或是妇女们拿着针线讲着张家长李家短。

镇上还让每个村组织舞蹈队，不定期参加演出比赛，而年轻人常年不在家，也就只有中老年人去参加这些活动。

远离赌博、醉酒、和口舌，过年过节，茶余饭后大家到广场晒晒太阳跳跳舞，聊着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和满足，我想，这才应该是新农村的新面貌。

5.村里没有可持续发展产业能留住年轻人。

看着全国各地的农村在村干部们带领下，引进项目，开发培养地方性特色项目，做得热火朝天，年轻人也会陆续回乡创业。

而在我们那边，要说特色也就两样，核桃和茶叶。

特别是在多年前的退耕还林后，能种茶树的地方全都种上了，在经过不温不火的几年茶叶价格后，有一年，茶叶价格破天荒达到历史高价，10块钱一斤，在这之前都是一两块钱一斤。

家里人忙不过来，纷纷给在外打工的子女打电话，让辞工回家采茶赚钱，不用说，很多年轻人辞职回家采茶，事实上，那一年每个人就恨自己家茶叶不够多。

以至于后来有人就开始作假，把一些老叶子茶也采上掺在嫩茶叶里面，还有更过分的往茶叶里放羊粪、土块来增加重量，那时候收茶叶的也忙，都不会仔细检查，毕竟收得多赚得多，也就没在意那一点得失。

就这样，忙完一年后，村民们纷纷数了数钱，收入比起往年翻了很多倍。

农村有钱了做什么呢？

盖房买车，那一年很多人家都盖上一层或两层洋房，有的甚至贷款借钱也把房子盖上，就为了证明我也能盖得上。

村民们各自一家人围坐在炉旁，畅想着即将很快实现的小康生活。

第二年的春茶是一个漫长的等待，都希望早点发芽开秤。

在经过欣喜和焦急的等待后，收到开秤消息的村民们纷纷挎上竹篮，当第一个村民把茶叶拿到茶叶收购站，一问，才知道价格又回来到一两块钱一斤。

村民们很疑惑，去年不都到10块钱一斤吗，怎么今年就变回来，凭什么？

收购站的老板们的回答是，去年从我们这边出去的茶叶掺假太严重，上面只给我们这个收购价。

掺过假的村民生气地红着脸转身离开，没掺假的村民则是骂那些掺假的作孽，还连累大家。

就这样，该打工的还是出去打工，该采茶的还是采茶。

一切，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而隔壁村一个年轻人则是花时间培育优质茶园，进行专业管理，出来的茶叶质量好，自然也就卖得好价钱。

如今，也有好多人去做收购茶叶的中间商，再转手给大茶厂，一斤赚个一毛这样，而真正赚钱的还是要做茶饼。

至于核桃，这几年都不太乐观，收成不是很好。

为什么？

满眼看去，地里全是核桃树和茶树，因为不能种粮食了，农村人都舍不得空那么多地在那里，总会在茶地里也种上黄豆后市蔬菜，到后面索性把核桃树也栽一起了。

都要吸收养分，养分就那么多，一人吸一点，都营养不良，最后也就导致核桃也没多少果实，茶叶质量也不好。

也许这就是那句话，你想得到更多，反而失去更多。

酒过三巡，牌过五味。

堂哥招呼我准备上山，几个竹篮一字排开，里面放满锅碗瓢盆等必需品。

我说，哥，哪个重我来背吧。

堂哥说，都差不多，随便背一个就可以。

隔魂不用所有人都去，只需要近亲一部分主要人员去就可以，我们一行十多个人去山上祭拜完就回，下午四五点以后所有人再集合到院里吃饭。

二爷爷这一支的几个姨娘也认不出我了，一路上跟她们聊了聊，一眨眼儿女也都读大学。

二奶奶的坟地就在爷爷旁边不远处，在早些年，二爷爷就已经把自己和二奶奶的坟地选在这里，并且竖了碑。

多年没回，祭祀流程已经不懂，跟着堂哥逐一祭拜后下山回家。

隔魂的人已经没有出殡那天多，院子里摆放着两张拼起来的桌子，饭菜就这样一盆盆摆着，里面放着勺子，大家分坐在四周，想吃什么自己添，添好饭菜又退回凳子各自吃起来。

家乡的鸡肉和各种菜都跟外面的不一样，有小时候的味道。

这次堂弟也赶回来了，带回来一个快五十岁的女朋友，还抱着一个孙子。

怎么回事呢？

堂弟早些年也是在广东工厂上班，后来回老家认识一些做工地打隧道的，于是就这一行。

在这期间，就认识了他女朋友，据说这女的是另外一个镇的人，离婚后带着一个孙子。

女的在工地煮饭，慢慢的，俩人就产生感情了。

而这一年，通过他女朋友的关系接了一个打隧道的活，堂弟当包工头，他女朋友给做饭。

堂弟第一次带他女朋友回来大伯就不同意他俩在一起，而且还带着个孩子。

几乎所有亲戚都劝他，给尽了女方冷脸。

尽管这样，堂弟和他女朋友依然还是坚持要在一起。

在农村，跟一个大自己二十岁的女人在一起是要遭人非议的，又不是找不到年轻的对不？

其实，我是理解堂弟的。

在外面大城市这种情况很多，大家也都能包容，每个人自己忙自己的事情，谁有时间管别人的生活。

为什么越来越多年轻人都只想在外面漂着，是他们愿意流浪吗？

恐怕不是吧，只是因为自己在这个新时代里，所有想去做的事情，可能跟家乡的风俗格格不入，而这些，在大城市却可以正常去追求。

所以也就有了那么多的："故乡装不下我的灵魂，远方容不下我的身体。"

站在家里人的角度，他们也是对的，他们希望你能有个好的归宿，只是，两代人之间的隔阂，不是几句话就能理解的。

从那以后，堂弟每次都是匆匆回来匆匆离去，从不在家住上一晚。

互不妥协，让他离家人越来越远。

跟他打了招呼，聊了几句，没有劝说，没有过多地问，因为我知道每个人心里都有苦衷，而有些话不适合对别人讲，只能自己咽下去。

无论什么路，都是我们自己选择的。

回家吃过饭后，堂弟告别亲人又匆匆离去。

过几天，我也将踏上列车，去往2000多公里外的远方。

那里没有诗，诗在我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