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回了趟老家,一个静谧的山村,新铺的柏油路、两边种满了格桑花,随风摇曳着,感觉甚好。村子里已经没剩多少人了,即使像这种秋收的季节,也很难像之前一样看到路上来来往往的人,相互问候着今年的收成。
跟爸爸去地里收落花生,看到满树的柿子没人收,问爸爸为何,爸爸说,现在没人收了,收起来麻烦,还卖不了多少钱,感觉记忆突然被拉回到小时候,那个看起来清贫又快乐的年代。
刨花生休息中的老爸小时候,村里的柿子树少,连一家一棵都分不够,都是几家合着一颗,柿子熟了的时候,几家商量着一个时间,一块去打柿子,会上树的在树上用长挠钩往下钩,下面的人用口袋接着,打完回去在按斤过称,分摊,之后会用一种类似镰刀形状的专门去柿子皮的工具,给柿子去皮,我们那儿的方言叫“suan柿子(没找到对应的字)”,在经过晾晒之后变成柿桃,存储,直到在霜降的时候柿子表皮出现一种白霜,才算完成,小时候柿桃也算是少有的能吃到的零食。
满树的柿子那时候在农村,能给女人挣钱的机会很少,削柿子皮算是一个,收柿子的人家,会低价把几个村里不愿意自己处理的新鲜柿子都收进来,之后在雇一些人把皮削掉,做成柿桃卖出去。妈妈和奶奶,基本上每次都会去,赚一些零钱补贴家用,现在已经不太记得削一斤柿子给多少钱了,但是仍然记得每次喊妈妈回去吃饭的时候,看到她周围的柿子皮已经没过了板凳、一筐筐新削好的柿子在泛着金光,妈妈总是自豪的说,她削的最快。
现在村里的条件确实好了,道路也都硬化了,家家都还通了自来水,还有了垃圾桶,邻村还轰轰烈烈的搞起了旅游业,可是,村里的人一年比一年少了,不知道是该为走出去的人庆幸、还是该为村子失落,村里并不适合种地,山地,没水,机械进不去,全靠肩抗手挑来种,驴骡来拉,即便如此,还要全凭老天爷给口饭吃,记得上学的时候,跟别人说起我们村,他们都会问,条件这么艰苦,你们为什么不搬家?去一个条件好的地方安家落户呢?确实,搬家这个目标,在上一代人没实现,在我们这一代人基本上实现了,但是,谁又曾想过,搬家的代价呢?在一个举目无亲的地方、挂着“外乡人”的名字、想去站稳脚跟,又何其容易?自己像候鸟一样在“老家乡”、“新家乡”奔波,父母也要跟着自己在“老家乡”、“新家乡”之间奔波。即使这样,每次回老家,总是有一种这才是真正的家的感觉。
我也曾经一度因为自己是农村出生而自卑,因为不知道如何适应城市生活而手足无措,怕方言味普通话而被嘲笑,怕自己见识短而说错话,怕融不进去城市、又回不了家乡,羡慕那些打出生就是城市人的人,羡慕那些天生就说普通话的人,羡慕那些从小住楼房、玩积木的人,可是知道后来才明白,真正需要羡慕的只是自己,说普通话的人,学不会方言,而说方言的人,会轻易学会普通话;玩积木的人,想象不出农村生活的乐趣,而我,能轻易知道他们成长过程玩过的玩具、去过的游乐场;同样都是短短的一生,他们过去或者以后所经历的,你只要比他们努力一些,都可以经历过,但是你那短短的十几年的农村经历,将是那些人一辈子都无法体会到的。小时候穷的时候,以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就是赚钱,可是当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赚钱的时候却发现,这一辈子最重要的是经历,经历不同生活、经历不同感情、经历不同的人情世故,经历的越多,人生就越宽。
由此经历,清风明月复何求。
道路两边的格桑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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