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的一天父亲告诉我,我们村明年正月初八要演皮影戏了,每户收15块钱。我才记起我最近的一次看皮影,也是十年前了。这十年之间虽然也演过一次,但我在异地求学,未能得见。
小时候看皮影,更多是看热闹。恰逢过年期间,而皮影必须是晚上才可以演。我们这些不安分的孩子趁着夜色在台前幕后玩得不亦乐乎。
在我的故乡,凡是过年期间的文艺活动,都不是为了让人看的,而是让“神”看的。每年过年的时候祭祀也最多,各种祭祀无非是祭两种——逝去的长辈和神,前者表达追思,后者为了祈求来年风调雨顺获得好收成,或者家里外出的人四季平安取得功名。
既是祭神,也就怠慢不得。一般是在过年之前就商议好祭祀活动在哪个队里面(我们村五个队,每个队轮流一年),在估算了大概的费用之后就每家每户的开始收钱,有人为了表达更高的敬意往往也会出更多的钱。今年和同学县城某个戏台下看捐款名单,捐1w的也不在少数。
待过完年之后,就开始谋划祭祀活动了。在我们附近几个村子共用一个神仙,哪个村里有祭祀活动就要到最近(时间概念)举行祭祀活动的村里把神抬到自己的村里。小时候不理解。都已经是神了,为何不能自己走过来看看,非要花大力气抬过来。年岁增加,才看到所谓的神就是木雕的一尊神像,具体是哪里的神,到现在都没有搞清楚。
抬神的这天是整个村里人最集中的一天。出行(另一民俗活动)虽多,倒是不及他的。像我们这种以姓氏聚集起来的村庄,出行一般都是一个姓氏的人在初一的早晨在一起迎接喜神。但抬神没有姓氏的偏见,往往就是一个行政村每家出一个年轻人去抬。小时候的记忆中,是人用肩抬,早晨七八点吃完早饭出发到下午四五点的时候才能抬回来。随着现代交通工具的普及,神的脚力也由人脚逐渐变成各种汽车轮胎,也能在半日内行进几十公里了。
虽然如此,在经过沿途有人的村子的时候还是需要人抬的。听人说,神连同轿子的重量大概350斤左右。我一直以为是很少有人愿意抬的,最近才发现在祭神这件事上人人都为之争先恐后。是抬的时候距离神最近还是希冀神在以后的日子里惦念他曾送过神?
年轻人出去抬了,所有年长的人就在村口等他们把神抬过来。待抬到村口的时候和上一个村子有一个交接仪式——村里老人以年龄大小站成一排,另一村也是。对着双膝跪地烧冥币以告神灵,冥币烧完三叩首,起身后交接仪式就算完成了。回本村的路上大概每走200米又有这样的一个仪式。
我一直都是一个无神论者,在过年祭祀的日子里颇为懈怠,父亲很是着急,希望我能在抬神的的日子里积极作为。
今天早早的起床吃饭,但——我还是去看热闹的。
在完成交接仪式后,我忍不住朝神的轿子里看了看,神应该是不屑于见我的,这么多年不相信也就全无尊敬,被窥见真容后不齿起来更觉面上无光,所以索性也就不见了。为了父亲的教诲,今天我还是抬了他的,一段路下来我觉得甚是轻松,不过因为我身高还比较高,旁边人太累,后来就让我换了一个和他身高差不多的人,因为不但他累,神也需要平着才好。
抬神.jpg直到神被供奉在家里,整个仪式才算结束。
供奉.jpg皮影都是晚上演的,白天阳光太强,不适合演出。皮影的演出场地也极为简单,一个简陋的戏台或者用塑料布搭一个简易的戏台。道具就更少了:一块大概1.5平米的白布、一个灯泡外加若干兽皮或纸板做成的人物。皮影表演者一般是五个人,其中四个人演奏乐器,一个人负责人物动作表演和唱腔。这个人是最难的,皮影的表演要用动作来表现人物的情感和状态,皮影中也不止一个人物,经常能看到的是这个人左右手各拿一个人物,时不时变换动作,也要配合动作用两种音色表现两个人物。看到这人,我总是能想起《口技》里的:一人、一扇、一抚尺而已。
幕后.jpg小时候电视和手机不像现在这么普及,文化生活单调,所以有皮影或者秦腔的时候所有人都是争相去看的。今晚的皮影我也去看了,精彩依旧,但儿时感觉全无,除了发朋友圈动态的,认真观看者我只看到了一个,她已经60多岁了。
也记得小时候爷爷奶奶不怎么喜欢看皮影,都是我拉着他们带个小凳子在幕布前呆一会儿,一般是我和同伴们玩耍,他们看着我,皮影倒是其次了。如今,爷爷去世快三年了,奶奶也即将古稀。
台前.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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