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收以后没有多长时间,大概是夏至前后,桃树园开园了,看着满园里长成的桃子,红红的半掩在碧绿的桃叶下忽隐忽现,大家的内心充满着喜悦。全家的男女老少,亲友,邻居都来了,桃园卸桃是最忙人的,村子上的人得了闲空也来帮忙,桃子管吃,走时再给孩子们装上两口袋,谁没有吃过他家的桃子啊,就连大懒汉张三也吃过哩。老人的为人品行和他的桃子一样远近闻名都说他正派,勤紧,是个大好人。城里的商贩早早的就来了,担着担子,从牌坊地到桃树园排成长长的一队。这是桃树园一年里最热闹最喜庆的时候。
可奎方老人却是心事重重,刚忙完一阵儿就一个人坐在河边抽上闷烟了,桃树园的好景象让他越发的难过,——忙完这一季,桃树园可能要互助了,这半辈子心血,这一个个像他的孩子一样的桃树,这刚刚有点起色的时光就都不属于他了。还有他家的成分要定富农,富农是剥削过人的,是被打击的对象,我剥削谁了,我一辈子勤紧做事,老实做人,为什么会这样。看着这急匆匆的洺河,听着村上敲锣打鼓传来的热烈动静,奎方老人情绪低落,哎,世道的变迁,人生一辈子的漫长路途,正像这洺河的河流一般滚滚向前,人只是其中的一滴水,随波而流罢了,有多大力量呢。
忙了这几天,头茬果卸的差不多了,桃园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心爱正在找遗留在树上的熟桃子。
“爷爷,心爱,我来吃桃子了,”
“呵,小王老师,你真会挑时候嘞,”
“哦,我忙…我没有帮上忙……”
“哈,哈,哈”
“我是说,现在的桃子最好吃,”
“卖桃子的挑的都是九分熟的,”
小王老师拿过熟透了的桃子,又看一眼心爱,红着脸笑一笑。
此时的心爱戴一顶宽沿的草帽,阳光闪过枝叶婆婆娑娑的撒在她的身上,更映衬了她的年轻靓丽,她的面色虽晒的有些暗沉可依然遮不住白净的底子,白净里泛着红晕,正如这熟透的桃子,那黑黑亮亮的大眼睛嵌在白净的颜面上透亮的像洺河的水。
“心爱,你…我…”
心爱赧然一笑,扭头
捡起一粒石子丢进河里,荡起的涟漪倏忽一下被水流冲散了,
“我要到别处去了,”
“我…我…你,我会记着你的,”
桃树绿绿的叶子来回翻转摆动着,像是在欢欣的鼓掌。心爱掰了一枝桃叶抓在手里,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
“我…你人好,有文化,”
“我心里也记着你哩,”
“给”小王老师从口袋里拿出一支钢笔来,“留给你”。
心爱接过钢笔掩在胸口,她感觉到自己热烈的心跳快要冲出胸堂了,两行眼泪倏然流下。
她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她还没有细心想过这些事,她觉得小王老师是文化人,内心里仰慕他,当然也喜欢他。
她抬起泪眼稳稳的看了他一眼,从口袋里拿出两粒像心一样的桃核。
“给,我会永远想着你的”,
一阵风吹过来,凉爽的透过肌肤,满园翠绿的桃叶又一次翻转摆动,欢欣的鼓起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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