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政府门口有一片草丘,高高低低的绿草中点缀着缤纷各色的小花。傍晚时分,大人带着小孩,主人带着狗,往往在此嬉戏。
一个大人一般带着几个小孩,一个主人一般带着几条狗。而我和主任,两个人带着肉肉。
只要能出来,肉肉就很高兴。因为外面有闻不完的电线杆和小树,有任她驰骋的草地和马路,马路上有别人丢下的食物,还有闻不完的其他狗的屁股。
来到草丘边上,我和主任解开她的链子,叫她跑几圈,散一散精力,以免一会儿吃晚饭的时候打扰饭店里的人。但她不为所动,只在我们脚边踱步。大概她知道今天自由的时间还有很多,可以慢慢品玩。
远处出现了两条狗,正在那边转圈,当然,还在互相闻屁股。这一举动显然刺激到了肉肉,刚才慢条斯理的伪装悍然撕下,箭也似的疾奔过去,马上加入了闻屁股的行列。它们时而转着圈子,时而交错互闻,时而滚在地上,时而轻轻啮咬。
我问主任:“那条黄的肚子那么大,应该是母的。黑的那条不好说,你看看?”主任凝神细看:“公的。”我隐隐有些担心,只怕它们血气方刚,不知节制,做出些将来会后悔的事情来。况且那黑狗毛发粗糙,行止莽撞,也配不上肉肉,我是坚决不同意的。
还好它们互相都没有看上,黑狗很快就走开了。肉肉只顾与怀孕的小姐姐一起玩耍。但她俩很快又闹翻,正蓄势要打架的时候,对方被主人叫住,肉肉因此没有机会进行一场充满青春气息的斗殴,“狗生必做之N件事”的列表里,这个勾还是没有打上。
于是她开始纵横奔跑,大概跑了五十米的样子,便停了下来,歪着舌头喘气。她一步步往草丘的边角处走去,在一处草势最高的地方,蹲了下来,做了一件平时只在院子里做的事。至于是大事还是小事,由于草势太高,我们不可描述。这时,一个妈妈带着三个孩子走过,指着肉肉说道:“你们看看,跟你们说了以后不准在草地上滚,听到了没有?”孩子们向肉肉行着注目礼,点了点头。
肉肉的主人是老范。据当事人回忆,当年买她的时候,就一瓶矿泉水大小,双耳耷拉,楚楚可怜。问老板:“公的母的?”答曰:“公的。”又问:“这狗会长得很大吗?”答曰:“长不大的。”
然而如今的肉肉,身长毛亮,双眼带憨,气质上俨然是一条村花级别的大母狗。当初那位老板,说起瞎话来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也就骗骗我们这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活该被人民群众打倒的小知识分子了。
肉肉的性别使我们担心她被一些不负责任的异性所伤害,所以一直看管得比较严,没事也不放她出去。这固然很残忍,我们何尝不知道“春光易老,少年不再”的道理,实在是家里没有条件。就这一条,已经照顾不周,再多些小狗,不知如何处理。便只好任她待字闺中,倚门空叹了。
先前有一回,我与主任带她出来跑步。归途忽降暴雨,我们躲之不及,肉肉却在大雨中旋转跳跃,在草丛中翻捡残食,充分享受天空和大地的滋养。后来在路上不知从哪里出来一只高高瘦瘦、干干净净的公狗,身材挺拨,举止帅气,正不知迷倒过多少异性。肉肉当时就挪不动道了,而我们的内心是踌躇的。这样的风流狗品,窈窕身段,照理是配得上肉肉的,可惜啊,真出了啥事儿我也不好交待,只好忍心把她带走。
草丘溜狗的那天晚上,回来的时候,又遇见一只小牛大小的阿拉斯加。那条狗的颜值,大约用盛世美颜来形容也不为过了。相形之下,肉肉竟显得身短骨瘦,黯然失色。她百般示好,甚至主动地趴到人家身上了,那位美男总是不为所动。正在我们暗暗心哀,感慨贫富差距,阶级不公,俏村花与富公子毕竟难成的时候,阿拉斯加竟开始回应,他家本来淡定的主人,也看出不对了。当然,我们还是把肉肉带走了,事虽不成,但肉肉的魅力毕竟得到了肯定。
然而这样的机会还有多少呢?这样活泼懵懂,俏生生,憨乎乎的肉肉,还会存在多久呢?春天就要过去了,而肉肉的春天,什么时候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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