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来世，我一定好好活！

如果有来世，我一定好好活！

我可能快活到头了……

这只是个猜测，没有人会向我证实，我也没办法向任何人求证。

喉咙发炎了两个月，前天开始，几乎发不出声来，所有人，包括我自己在内，都以为这不过是感冒引起的并发症，几片药，或是几瓶水就能解决的事。到了医院，门诊医生看了看，没有开药，没让挂水，就安排了拍片，想着也许是炎症比较严重，可是后来，医生让我去外面等着，留下了我老婆阿梅。

阿梅出来的时候，整个人有些懵，我喊了几声，她才听见，这不得不让我心里生疑，隐约觉得病情没那么简单。阿梅没告诉我医生说了什么，只说快到放学的点了，让我去接孙女玲玲放学，她去排队拿药。

奇怪的是从医院回来以后，阿梅没有让我吃药，又或者，压根就没有药这回事。阿梅拿着医院拍的片子出去过两次，还背着我打了几通电话，今天一早又带着片子出门了，直到中午也没回来，午饭是大媳妇做的。

傍晚的时候，老幺给我发微信，说是兄妹几个很久没聚了，邀我去老家玩几天。

一家兄妹6个，只有我安顿在了外市，其余5个都定居在一个县城。虽说都是打一娘胎里出来的，血浓于水，可以往每次聚在一起，家长里短里的都会闹得不欢而散。久而久之，倒形成了个定律:如果不是谁家里办事开宴席，基本不组织聚会。

我微信回复了老幺，答应过两天去玩。我没多问，阿梅和老幺的反常行为告诉我:不要多问。

快晚饭时，阿梅回来了，买了很多菜，笑着说，今儿吃顿好的，我从来不知道，她笑得那么难看，比哭还难看。饭桌上，大媳妇主动倒了酒，说了好些感谢的话，连着敬了我几杯。

我酒品不好，逢酒必醉，醉了就会乱说话，什么成芝麻烂谷子的事都能翻出来，还特别能抬杠，谁的面子都不给，为这，没少得罪人。所以，每次外出，阿梅都看着，基本不让喝，不过今天，她只是看着，没拦，还跟着喝了几杯。

几杯酒下肚，大媳妇和阿梅有些胡言乱语，哽咽着说今儿心情不错，傻笑着说对不起。

我多少有些懂了，看来电视剧里的情节出现在了我的身上，这病八九不离十是癌症，还是晚期之类，一家子商量的结果十有八九是放弃治疗。

其实，她们不用瞒得这么辛苦，我比她们想的要聪明、要坚强，她们也不需要自责，我不会怪她们。来这个世界的时候，没有人问我愿不愿意，到了离开的时候，自然也不需要我点头，况且家里的经济条件也不允许她们做过多无谓的挣扎。

到了我这个年纪，也送走过不少人，如果说没有做过一点死的准备，那未免活得也太不懂事了。要说不怕死，那是假的，任谁都想活得久些，可我知道，怕没有用，是人都得死，早晚的问题，我呢，就是赶的早了点。

想想我这辈子，也算是经过大风浪的。年轻的时候因为敢闯，经营了家洗浴中心，认识了些有头有脸的人，有他们罩着，生意还算吃得开，日子过得也风光。后来，赌钱赢了家宾馆，虽说不大，但也要人打理，阿梅和我就请了个人照顾两孩子，一门心思扑在了事业上。钱越赚越多，家越回越少，终日穿梭于形形色色的人里面，吹捧奉承的话听过不少。

许是那几年活得张扬了点，又或者是幸运女神不愿再庇佑我了，终于在一次赌局里，我输掉了洗浴中心和之前赢回来的小宾馆，重新成了一名穷光蛋。阿梅没和我闹，闹腾的是两个王八犊子，他们不愿意去读街角的中学，成天和几个混混搅和在一起，翘课、打架、玩老虎机……

也是，在该被好好管教的年纪，我没好好管教他们，当我想好好管教他们的时候，我却发现，他们身上所有的恶习都是我的影子。除了用皮带抽，我都不知道我还有什么方法让他们回到正轨上来，我的家庭教育逐渐陷入了恶性循环:孩子越打越反叛，两人越反叛我越打。记忆里，我们父子三人甚至从未好好的说过一句话。

两兄弟成年之后，进出派出所就成了他们的日常。一次性质恶劣的斗殴事件后，老大被拘了3年，出来没多久，老二又因为赌钱和人打架进了局子。就这样，两人交替着出来，再交替着进去，一家子竟再没吃过一顿团圆饭。

回想着过去的60年间的种种，我突然发现，我活得失败的根本原因，不是没有处理好兄弟姐妹间的关系，不是没有管教好两个孩子，而是没有好好管理过自己。如果不是我醉心赚钱，就不会忽略孩子和家庭；如果不是我沉迷赌博，染上了不好的生活习性，孩子们不至于有样学样，不学无术；如果不是我酒后无德，不会把亲友关系搞得如此难堪……

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还能不能等到孩子们改邪归正的那一天？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有生之年还有没有机会和他们心平气和地聊一次天，告诉他们:如果有来世，爸爸绝对不会选择之前那样的活法，爸爸一定好好活！

隐约间听到叠碗的声音，我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阿梅和大媳妇正收拾着饭桌，看来，我是又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