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

《清明》组诗

          ——谨以此诗怀念我的母亲

1

从灶膛里扒出的秸秆灰

像冬衣为菜畦取暖

韭菜芽像你纳鞋底时露头的锥尖

东风在宽松的锥孔里穿针引线

一件绿色的春鞋即成，登山，踏青

总觉得离开田园太久太远了，是应该拜访一下老屋和比邻而居的菜园

可西角几棵山楂树不见了

中间七八棵苹果树也没了踪影

几畦黄瓜，豆角，生菜，还有园子周围

没来得及收割的向日葵杆哪里去了

老屋的大门上了一把大锁

我早已遗失了打开它的钥匙

2

楼下的樱花又开了

东风在枝上只是堆红，一朵朵火焰

令春光更加明亮

你说过红花需得绿叶配

植物的隐喻常常影射人生

这让我学会了珍惜

去年站在花下的人

不知是否还有心思煽情

那些拍下的图片又给谁看

只有你才能说出一位中年妇女的笑

美的像一朵花

3

北方的乡村 ，黄牛还在路上

翻土机把收割过的玉米，高粱

遗留的茬子直接搅碎

它们生于泥土又重新回归泥土

平整过的土地农人用目光在上面打垄

记忆中的那块地十七根垄，春天

你只有刨出那些茬子才能煮熟饭

才能喂饱炊烟，才能有多余的秸秆

铡成草料，喂养黄牛

以前，我只懂得黄牛只是用来犁地

驾车

现在才知道，那些年陪伴过你的

在地下还能替你喝脏水

4

清晨，风向北一路驱赶流云

也把一场雨赶下天空

细细的雨线

之中有一双粗糙的手

在缝补风衣

当我仔细观察

看到天堂的母亲向我走来

5

四月，寂寞的教堂被细雨笼罩

隐隐约约的雨声，是午夜的诵经

是在为一个人超度。没有星辰的夜晚

母亲坐在一朵云上，眺望人间

她曾用生命的善

穿起的一百八十颗素珠，安静在香案

每一颗都住着一尊佛

面对佛，我祈祷

身披袈裟的雨取出身体里的明亮

做成一盏灯

照彻母亲去往天堂的路

6

一个多雨的季节，容易把

从晾晒的衣服上滴下的水，看成是雨

容易把没拧紧的水龙头

滴滴答答的水声听成是雨声

我躺在你曾躺过的那张床上

闭上眼，到处都是雨声

像是我的身体里有一间漏雨的房子

滴答，滴答

从天黑滴到天明

从天明一直滴到母亲的墓地

7

我不知道另一个世界

是否有灾难，是否有痛苦

我只知道刨坑栽柏树时

镐头扬起，一定念一句经文

落下，一定要轻一点

一定要远离一根根骨头

恐怕它们露出疼痛的牙齿，

忍无可忍时，咬断命

我常常祈祷，这些尘世没用完的命

每年春天都开出一朵花来

8

漫山遍野的杏花

山脚有一个村落

那年，想借酒消愁的诗人寻找酒家

牧童指着杏花村

我看到了一个风雨飘摇的王朝

如今，路上的行人少了

动力机车多了，驾车的人

酒是不能喝了

他们把备好的酒带去墓地

酹祭，跪拜，可以看着先辈们喝

如果是一个诗人

回去后，把那些欲断魂的细节

在一首诗里再哭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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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

寥落星辰月半亏，隔窗怅望凝疏眉。

长宵无梦人何在，尽日侵愁事不期。

去岁同依相与笑，今朝独坐怎堪悲。

几番辗转天将曙，肠断清明祭祖时。

《清明》

清明一到绪霏霏，向晓层云蔽日晖。

朝露湿茵凉气重，平桥分野紫烟稀。

花凋偏信花还发，草败诚知草复归。

唯有风尘人去后，欲寻无处泪沾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