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巴掉了

刚吃过午饭，我妈突然给我打电话，吓我一激灵，因为平时都是微信视频的。她说“下巴掉了”，我说“啥？啥掉了？”……脑子一时间没转过弯儿。重复问了好几遍，我才明白过来不算什么大事，下巴脱臼了而已，可能笑过头了，或者打哈欠嘴张得太大。

她说自己用手掰了二十分钟也没校正过来，问别人附近医院怎么走，没想到大家一听到“医院”两个字就都吓跑了。想来也是，毕竟特殊时期，谁不是对医院以及去医院的人敬而远之呢？没办法，只好让我们帮她找家好点的医院。

其实，我们也没什么去医院的经验，平时感冒、发烧、口腔溃疡之类的小病全都能自理。思来想去，我觉得可以去我上次看急性肠胃炎的那家医院，反正都综合的嘛，肯定什么科室都有！

好多天没出门，路上怪冷清的，这家医院更加冷清，只看到一群戴着口罩的工作人员在值班，却不见什么病人。一进门，还没等挂号，我们就被好几个值班的人拦住了。一边对我们上下打量，一边问我们从哪来的，过年期间有没有去过湖北，手上还拿着温度计给我们挨个测温。然后让我们出示身份证，登记信息，还要填一张问卷，大概是在问最近有没有发热症状之类的。忙活了大半天，才终于问到正题：“来看什么病？”

“下巴掉了。”

“给，去外科吧！挂了号往前走，第一个走廊往左拐，右手边第三个房间就是！”

“啊？不是口腔科吗？”我很疑惑。

“口腔科医生还没开始上班。”值班的女护士答道。

我这才想起来，上海规定的复工时间是不早于二月九号，现在才三号，有几个医生在这值班都不错了。那就只能这样了，去找外科医生做下巴复位。

这医生一听是看这个，赶紧声明自己是外科医生，只能试试看。他不太懂，不敢动手，就打发我去窗口交个费，他带我妈去照X光，我们兵分两路。等我交完费回来，看到医生和我妈两个人好像闹得不太愉快，一个说不配合，一个说嘴巴弄疼了。医生说搞好了，可我妈说还是老样子。我就仔细看了看，感觉确实不对劲，嘴都是歪的，说话声音也怪怪的。医生只好让我们换家医院再看看，他的医疗费不收了，不过还是白搭了挂号费和摄片费。至于片子，说是打印机坏了，印不出来，我就只好带我妈出了医院。在停车场等待的多多一听这个情况，眼睛都瞪圆了，说：“他也敢治？你也敢给他治！他还让你拍片子？你也真去拍！拍了打印不出来？你也信！交了钱不拿片，待会换家医院再拍一张吗？真是一个骗子一个傻子！”说着他就要回去找那个医生。没过几分钟，多多回来了，我问：“怎么样？” 他说：“关门了。才三四点钟就下班了，人走得干干净净。” 我立刻惊呆了，想着才几分钟功夫，人就都走了？太神奇了吧！

后来，我们去了一家口腔医院，前台说医生去开会了，三十分钟后回来。我们就等了三十分钟。医生一回来，我们立马跟了上去，心想这下可算能把事情解决了。却没想到，他说：“下颌脱臼要看骨科的，我们不管这个，小孩子还可以，大人我们不看的奥！”

我疑惑极了，跟多多说：“口腔不看这个吗？这不就是口腔里的事情吗？”

多多说：“当然能看！但钱少事多，他不想担责任。”

于是，两次碰壁后，我们又来到一家很厉害的骨科医院。和第一家医院一样，这家医院也下班了，不过还有保安以及几个出急诊的医生在值班。又是一顿测温、询问、填表格，然后恰巧碰到的院长说替我们去问问有没有医生能帮到我们。过了一会儿，一位年轻但很有亲和力的医生来了，说这种情况应该看口腔科而不是骨科，骨科管腿管脚管全身却唯独不管脖子以上部位。我又是一脸疑惑。多多跟我说，这个医生人很好，想着这时候各个医院都下班了我们很难找到专看下颌脱臼的地方，就好心帮我们试试看。还跟多多说就当是朋友帮个忙，看不看得好都不收钱。这样，一方面医生对我们做了口头的免责声明，一方面热心帮助我们，无论如何，我们都是感谢万分的。虽然最终他也没能帮妈妈成功解决问题，但妈妈说他的言辞和手法都让人觉得舒服，不像第一个把她弄疼了还怪她不配合。多多也说像这样的医生我们是要送面锦旗的，具体写什么由我来想，只要别说没看好的结果就行了。我也觉得他让人感到很温暖，应该写一句“医德高尚，热心助人”的话以示感激。

最后，院长推荐我们去七院的口腔急诊，那里兴许还有医生在，如果在一定可以看好的。又一顿千恩万谢后，我们赶到了七院。

还没进门，就看到身穿防护服的医生在极其紧张地抬担架，一瞬间让我想到了新闻上的那些场景。果然身边有人说：“又抓到一个！” 我一下子就捏紧了口罩，头皮发麻。在手机上搜了搜，发现七院里面真的有确诊病例，这才知道原来新闻上的那些数字都是一个个实实在在的人。虽然很害怕，但还是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走进了这家医院，因为妈妈的下巴正让人着急上火。

这家医院更加严格，医生武装得很严实，对我们盘查的也更细致。我慌慌忙忙地填了表、挂了号，来到口腔急诊室。医生让我妈靠墙坐着，问她以前有没有发生过相似情况。妈妈正在思考的时候，医生轻轻动了两下她的下巴，然后让她咬住牙齿。我看医生回身去拿什么东西，就跟多多说：“估计要给妈妈打一针麻醉，然后好动手给她复位。” 这时，妈妈在一旁跟我说了句什么。

我问：“你说什么？”

她说：“好了。”

我吃惊地睁圆了眼睛：“什么？”

妈妈又说：“好了。”

多多我俩赶紧围过去看。还真是好了！正在这时，医生走过来递给我们一张单子，说：“去交费吧。” 我们还在愣着，跟医生说：“跑了四家医院，让您20秒就看好了，真有点不敢相信！” 而医生仿佛云淡风轻的样子，交代了一下注意事项，让我们赶快回家。

交费回来，多多说才四十多块钱，加上挂号费也只有69，没让各种检查、拍片，只动了一下就全好了，也没给开消肿药、消炎药什么的，真是简单、干脆，这样的医生可不多了！妈妈也说一点都不疼，现在很舒服，这个医生很厉害。

回到家后，我的心情一时难以平复下来。没想到看似搞笑的小事一桩原来这么难搞，跑了四家医院才解决掉“掉下巴”的问题。也没想到有那么热心、有爱的医生，还有技术高超但不让病人多花冤枉钱的良心医生。小小的上海，装着好多好多家医院，里面也有很多很好的医生。这个城市不大，但真的让人安心、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