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37度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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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时光的长河里,我们渐渐长大又渐渐老去!总有那么一些岁月,留给我们太多的心酸和太多抹不去的记忆。
我们时常怀念青春,并不是因为那时有多么美好,而是因为那时我们还年轻,我们的世界才刚刚开始,我们体会到了生活的不易,所以深深的记住了那些时光!
01
十九岁那年,我本该是在学校读书的。因为家里太穷,我实在不愿意看到父母为了给我筹书学费一筹莫展的样子。
尽管父亲全力支持我读书,可家里的经济状况我太清楚。最终,我瞒着父亲,离开了学校,在二姐的伙同下偷走了父亲卖牛的钱。
我带着偷来的盘缠,带着梦想,踏上了去上海的列车。去投奔村里阿琴她们几个在上海打工的小姐妹。我也想像她们一样,多挣点钱,改变一下家里的经济状况,让父母别那么辛苦。
那时,阿琴她们已经到上海打工挣钱好几年了,她们每个月都会寄钱寄照片回家。
她们在照片中的笑容是那么的灿烂,照片中的景色是那么的美,美得令我羡慕和向往她们的生活。
可是,当我到了上海后,我才发现我向往的那几个女孩在大都市的生活,只不过是在乡下的几间破旧的小厂房里做苦工。她们围着围裙,正手脚并用的吃力的摇着制作手套的机子……
这只是一个私人的小作坊,就十几个工人。我们那个村里来的就占五六个,她们从早上7点上班,一直站着干到晚上10点,中途也只是休息吃饭的时间。
大都是和我差不多年龄的女孩。有来自贵州的,来自江西的,来自四川岳池的,剩下的都是来自我们村的。
这些女孩文化程度都不高,有的甚至连一个字都不识。
原来,照片里的美景只是一张背景图片。现实的生活和照片中相差太大了。
我身上带的那点盘缠在路上就已经用光了。在村里那几个姑娘那里借了钱,我置办了床上用品和一些洗漱用品。
我还没有开始挣钱,就已经欠下了300多元的外债。
那时的300多元,于我并不是一笔小数目。
02
在厂房的东边有三个宿舍,最里边的宿舍住着来自岳池的。中间宿舍住着一个贵州的,一个江西的,还有就是我们村里的那几个姑娘。我和新来的阿珍,还有阿珍的堂妹阿丽住在最外边的宿舍。
阿珍和阿丽不是我们村的,但她们的亲戚在我们村里,她们和我一样,也是刚来的,也是来投奔阿琴的。
宿舍很简陋,除了三张高低床,就是我们自己带的牛仔背包,再也找不到任何东西了。
我就这样在宿舍的最角落的上铺安了一个窝,下铺放我的衣服。听起来是国际大城市,可眼前的环境还不如我在学校住的宿舍。
这不是我想要来的地方。我后悔了,害怕了,我藏在被窝里痛哭,不知道该怎么办,前途一片渺茫…
我硬着头皮上了一天班,站了一天,我的脚背就肿得老高。我开始想回学校了,可我明白我已经没有退路了,不好好工作,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
我再一次藏在被窝里痛哭…
尽管躲在被窝里哭,可我的抽泣声还是被同宿舍的阿珍、阿丽听到了,她们不知道我到底怎么回事,忙跑去隔壁叫来阿琴。
这下可好了,隔壁宿舍里几个女孩全都跑来了。有的问我是不是哪里疼,有的问我是不是不习惯这里的生活,阿琴爬上床问我是不是想家了…
我躲在被窝里,连头都不敢伸岀来,我觉得自己太丢人了。我不好意思说想家了,也不好意思说我想回学校了,我只是胡乱的一阵“嗯嗯”的应着。
03
“有什么好哭的,来这里就是来吃苦挣钱的,她们两个不也挺好的嘛,干嘛你就受不了?”我听岀来了这是阿贵的声音,她的声音很大,语气很冲。
阿贵和我差不多大,她不是我们村的,她外婆和我们在一个村,她经常来外婆家,我们都熟悉的。
她应该和阿琴她们差不多,也在这里打工两年多了。说起阿贵,用我们家乡的话说,这是个厉害的角色。她长得不算好看,皮肤黑,没有江南女子的柔和,给人一种很彪悍的感觉。但她胆子大,性格很强势。小时候她和我们一起摘过荼叶,因为摘茶叶的事她还和我二姐吵过架,我见过她发混的样子,这是我惹不起的人物。
她口中的“她们两个”指的是新来的阿珍和阿丽。阿珍也和我一样,也是刚从学校岀来的。但她和我又不一样,她和阿丽俩好像挺习惯这里的,干得很起劲。
我忽然觉得阿贵虽然说话的语气不好听,但确实是这个道理。既然是奔着挣钱来的,那就要做好吃苦的准备。
并且,阿琴她们先岀来打工的那几个女孩,哪一个家庭条件都比我们家好。特别是阿琴,她从小就各方面都优秀,深受长辈们的喜爱。她的父亲是政府部门的干部,她们家条件很好,阿琴应该有很好的前途的。
只是后来她父亲忽发疾病瘫痪了,他父亲倒下了,家里就失去了收入。后来阿琴自己也生病了,她为了给她父亲和自己治病,她只得辍学,被迫岀来打工挣钱。
后来,她妹妹阿容也辍学了,她们姐妹俩一起来了上海,一起在这家手套厂里上班。听说阿琴岀门的那天,还带了一大包自己的中药。她母亲在她们姐妹俩走后,痛哭了一场。
她们都能干下来这些活,并且已经干了好几年了,我为什么就不能呢?
04
阿贵说得对,来这里就是吃苦挣钱的。
那一夜,我想了很多,我决定面对现实。先谋生,再谈梦想。
第二天,我跟在阿琴她们后面开始好好学做手套了。那时是计件的,做一双手套多少钱,都是有价格的。几天下来,我的动作也开始熟练了。我也开始早上很早就上班,晚上也和她们一样,加班到很晚。
一开始,阿琴和阿容对我都挺好的,她们两姐妹天天都不厌其烦的教我,在生活上也很照顾好,我刚开始去没有衣服换洗,都穿她们两姐妹的。
慢慢的,我也和大家混熟了。
我以为阿贵因为和二姐吵过架,会记恨我的。所以在阿贵面前,我一直都小心翼翼的。可结果阿贵只是看起来凶,她为人很爽快的,她也经常跑来教我如何提快速度,提高产量,就可以多拿工资了。
贵州那个叫阿银的女孩,她给我的感觉很好,她不但长得非常漂亮,说话也很温柔。我的机器和她的机子挨着的,只要我搞不定的时候她都会过来帮我,非常热心的一个姑娘。
可惜她没有文化,一个字都不认识。阿银经常给我讲她家里的事情,她说她还很小的时候,她妈妈就生病去世了,她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和妹妹。她爸爸一个人养他们一家子,根本没钱送她读书,她十四岁就岀来打工了……
她经常叫我帮她读信,写信,寄钱…每次帮她读家里的来信时,她都会背过身子哭,有时,我也会读着读着就哭了。
我心疼阿银。和她比起来,我比她幸福多了。
来自江西的阿月,个子不高,长得小巧玲珑的,一笑起来两个酒窝,非常好看。她时常对我说,她想挣点钱回去继续读书。
慢慢的,我了解了来这里上班的每一个人。我们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只是最里面那个宿舍里来自四川岳池的那几个人,不怎么和我们接触。听说,她们以一个叫黄姐的女人为首,是一个帮派。我们这边以阿琴为首,也是一个帮派。
黄姐和阿琴,彼此都看不惯对方,她们会经常因为一些小事发生争吵,谁也不服谁。黄姐那时候在里面,年龄应该是最大的,她大概四十多岁的样子。她很凶,骂人很厉害,我见过她骂人。
但我是新来的,也和她没仇,见了面我会和黄姐打招呼的。她也会礼貌的回应我。
05
我第一个月工资就拿了300多,对我而言,挺多了,我挺开心了。我没有急着还她们的外债,正好阿琴要回老家,我便给家里带了200元钱。
后来听阿琴说,妈妈拿了那200元钱就哭了。我知道,她是心疼我。
那时最开心的事情就是每个月底拿工资,因为第二天就会放假。我几乎每个月发了工资都会寄钱回家,有时也会给家里人买一些衣服寄回去。
一想到我也能为家里做贡献了,也能让父母过宽裕点的日子了,我心里就充满了喜悦,也就越干越起劲了。
每个月大部份工资寄回家,余下的小部分钱就可以自由挥霍了。我就会和阿珍、阿银几个女孩一起去逛“谷阳”市场,那里的衣服堪称地摊货,可以讲价,经济又便宜。
大多数时候,我都会无节制的买一堆的地摊货,再买一双十公分的恨天高,然后再去开开心心的吃一碗三元钱的炸酱面,直到把身上留下的钱用得差不多了,才肯回去。
我和阿珍应该算得上臭味相投吧,我们俩都喜欢臭美,都喜欢买衣服,穿上新衣服就喜欢去照相馆里拍照。
我们这群乡下土包子经过几件劣质衣服的包装,一个个水灵灵的。十九岁的年龄,青春靓丽,满脸的胶原蛋白,怎么拍都漂亮。
就这样,一个月又一个月。我的手脚越来越麻利,我的工资也越来越高,也赶上了阿琴她们几个老员工了。
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阿琴和她妹妹忽然就不怎么理睬我了。不管我如何去讨好她们,她们始终对我一副冷冷的样子。
阿蓉从来就是没什么主见的,她什么都听她姐姐的。
阿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她不像我刚来时对我那么好了。她时常会含沙射影的在我面前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比如看到我买了衣服,她就会说“某些人就知道打扮自己,不管家里人”。看到我工资高了,她又会说“有些人不是我,能拿现在这么多工资吗”?
我知道她口里的某些人说的就是我,她已经看不惯我了。我喜欢打扮,爱穿、爱漂亮,工资也和她差不多了。用我现在的思维,她应该是妒忌我了。
在她眼里,我应该不如她才可以的。
我那时一个人势单力薄,也不敢计较,还是尽力的去讨好她。但她始终一副冷冷的样子,仿佛我就是她的仇人。
06
后来, 大概因为工价的原因,阿琴和老板闹僵了。我那时在里面也只是一个新来的小娄娄,没有我的什么事,我也不敢多言。
阿琴便带领大伙罢工,不让大家上班。可是黄姐那帮的人不听她的,还是继续上班。阿琴恨得咬牙切齿,却也拿黄姐没有办法。
最终,老板没有妥协。阿琴也不肯认输,便带着我们村里那几个姐妹,包括新来的阿珍和阿丽一起离开了手套厂,重新换了一家。
阿琴没有叫上我!
我心里一直认为阿珍是不会走的,我觉得她和我谈得来,比较有话题,再说她也属于那种有主见的女孩。但最终阿珍还是跟着阿琴一起走了。
并且她们都悄悄咪咪的行动,好像生怕我跟着她们一样。我心里清楚,这是阿琴的主意。
毕竟阿琴在这里好几年了,什么都熟悉,她们跟着阿琴走肯定没错的。
当时我想,如果她们叫了我,我也不会跟她们一起走的。我就这点技术,我怕到时候找的工作还不如这里。
在阿琴她们走之前,贵州姑娘阿银的父亲写信来,说家里给她定了门亲事,叫她回家相亲去,阿银就回贵州去了。江西姑娘阿月也走了,听说是她小姨帮她找了更好的工作。阿贵也谈了男朋友,跟着男朋友一起走了。
她们都走了,外面两个宿舍只剩下我一个人了。里面宿舍平时很少有交流的黄姐以及岳池那几个姑娘还留在厂里的。
阿琴她们搬走后,黄姐她们就忽然对我好了起来,大概是同情我吧,看我一个人孤单。她们叫我不要走,说如果晚上睡觉害怕的话就搬去她们宿舍里,和她们住一起。
我没有搬去和她们一起,我就一个人留在宿舍里。只是我和黄姐她们的关系变近了,我感觉她们都挺好的。
07
阿琴带的那帮小姐妹去了新的环境,不知道是不太适应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没过多久,阿珍和阿蓉又跑回来找老板,想回来。最终,老板答应让她们又回到手套厂来了。其她几个姑娘都回老家去了。
阿琴没有回来,因为她经人介绍了一个上海男朋友,暂时就没上班了。
小手套厂每天都有人来的来,走的走,但小厂依旧红红火火的,生意忙得很。
我就这样留在手套厂里待了整整一年,直到过春节的时候,才和阿珍一起回了老家。
春节过后,阿珍和阿蓉她们继续去了手套厂。而我,离开了手套厂,重新选择了一份工作。
时过境迁,早已物是人生,当初的那些姑娘们都散落天涯,早已为人妻母。我们都在各自的世界里用力的活着。
当初我们可能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些人,一转身便是一辈子。比如贵州的阿银,岳池的那帮姑娘们,我们再也没有见过了。
那些年,那些岁月,我们走过,那是我们青春留下的足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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