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夏天不知从哪天起,我家附近小公园的长椅旁多了一只红色的大皮箱。
婆婆告诉我,公园里来了个小姑娘,没地方可去,就住在公园里。
过了几天,长椅旁边的红皮箱消失了,我想那个姑娘可能走了吧。
可之后连续几次带孩子去公园玩总会看到一个姑娘,二十三四岁的样子,脸圆圆的,头发也剪成圆圆的蘑菇头,眉眼比较普遍,个子不高,整个人看起来娇小玲珑。
因为夏天的阳光炽热,她便总躲了阳光,找有阴凉的椅子坐。有时就那么呆呆地坐着,眼睛毫无目的地看向某处,似乎在想些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想。有时会在手里拿上几张带了塑封的大照片,坐在那一张一张地看得特别仔细。但大多数时候,她都是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不知是在睡觉还只是闭目养神。
每次看到她我总想以平常去看大多数人的眼光去看上一眼,但又总抑制不住好奇心而多回几次头。
一天中午刚下过雨,天气闷热潮湿,孩子却不愿睡觉,吵着要出去玩。我带着孩子信步走到小公园,找个背阳的椅子坐下来。那个姑娘正好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以她一惯的姿势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此时的小公园很安静,我看着她,特别想上前和她聊聊。
她应该也感觉到了我注视她的眼光了吧,她皱皱眉,把双臂抱在了胸前,最后索性把旁边放的一张宣传单放在了脸上。我张了张嘴,最终放弃了和她攀谈的念头。
可能她最近接受了太多这种目光的洗礼吧,对这种别人疑惑和好奇的目光已经极其不耐烦了。可我真的想知道这姑娘晚上睡哪儿哪?一个年轻姑娘大晚上该有多不安全!
在接下来的日子我还是时常能见到她,有时看见她去路旁小店买吃的,有时看到她在公园长椅上晒衣服,有时看到她旁边坐着个老头儿或老太太,似乎在跟她说着什么,她却总把眼睛望向别处,一脸的漠然。有时也会看到别人给她吃的,她会在那个人走后把东西拿起来,看都不看一眼,一下子塞进垃圾桶。
来来回回,我见了她很多次,但我几乎没听见她开口说过话。
公园里有一座公厕,有人专门打扫,很干净。一层有卫生间,母婴室,还是个很大的热水炉,来往人员都可以接杯热水来喝。二楼是个便民服务站,有个很和善的大姐专门看管。里面放了些小物件来卖,还有些玩具,供孩子玩。屋外有块地方放了书架,上面有些书可供翻阅。书架旁放了一组长沙发,供人休息。
附近居民有时会带孩子到公厕二楼玩,我偶尔也会带孩子上去。
在那我也见到了那个姑娘,她总是默默地在沙发上坐着,有时也会拿本书来看,我的疑问也有了答案,无疑她晚上是住在这里的。和露天的公园长椅相比,这里是舒适而安全的。
不知不觉中几个月过去了,天气渐渐凉了,一向热闹的小公园里寂静了下来。
一天下午我又带孩子到公厕二楼去玩,那个姑娘也在,她坐在里屋的货架旁,但她的表情不再是漠然的。她总会时不时的笑一下,我四处看了看,她旁边并没有人,那笑容也并不是在对谁笑。
我打了个激灵,这姑娘精神不正常了,那笑容完全是个傻子的笑容,没有任何原因的,没有任何意义的,没有任何对象的,只是旁若无人的张开嘴傻笑。
唉,好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就流落街头了,怎么就精神失常了哪?
过了一会进来两个年轻的女人,径直走到那个姑娘面前,不知在说些什么。那个姑娘依然时不时傻笑一下,根本不理睬两个女人。两人没办法找到了那位管理员大姐,因为我当时离管理员大姐很近,听了她们的谈话,我才知道了这姑娘的来历。
这姑娘是山东人,这两个年轻女人是她的表姐。姑娘几年前来北京打工,后来辗转来到这附近的美容院做美容师,认识了一个小伙子,俩人谈起了恋爱。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小伙子要回老家,姑娘非常不舍,小伙子说到老家安顿好后会来接她,让她就在这等他。
姑娘含泪送别了小伙子,这一等就是一年多,刚开始电话信息还很频繁,慢慢地电话少了,再渐渐地信息也少了,再后来姑娘打电话过去,已是空号。
姑娘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她甚至按照小伙子以前给过的地址去找过,却发现那里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姑娘伤心至极,但她仍然不愿相信,更不愿接受这个现实。她很长时间都像行尸走肉一般的,没有思想,没有笑容,也没有话语,到最后连工作也做不下去了。
她被辞退了,没有了收入,没办法继续租房子,她又不肯离开这个地方,因为她内心还抱有一丝希望,她的男朋友会回来找她。所以她就住在了这个以前和男友常来散步的公园,因为这里有他们曾经美好的回忆,是他们当初约定的地方,她不舍得离开。
再后来那只红皮箱就出现在公园里了。
两位年轻女人告诉管理员大姐,姑娘母亲早已不再人世,有个哥哥和老父亲,父亲生活自顾不暇。哥哥来过一次,却带不走她。所以肯求她们俩个再来一次,带她回去。
大姐很同情,她告诉两位表姐,这姑娘刚来时白白的,瘦瘦的,还挺漂亮的。在公园住下后,每天不是吃就是睡,要不就长椅上傻坐着,所以变成现在这样黑黑胖胖的。
这还不是问题,她刚来时虽然也不说话,但问她时还能正常作答,现在不但话也不答了,还时不时的傻笑,刚开始一天会有两三次,最近越来越频繁,精神显然有问题了,劝她们带她回去看病。
闻知事情缘由,我不胜唏嘘,这个浮躁的年代怎还会有如此痴情的姑娘,因为一个不值得的男人让自己变得如此可怜。
再后来公厕二楼因经营不善关门了,我也再没有见到这个姑娘。听常来这儿锻练的老太太说,姑娘被家人强行带回去了。
不管怎样,希望这姑娘回去后可以被家人善待,可以治好病,希望这只是在她人道路中的一次迷路,希望她能找到原本要走的路,并能够好好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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