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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物与爱

食物与爱

作者: 暖之黯泉 | 来源:发表于2015-05-16 21:10 被阅读0次

    (一)

    每次走到食堂那位东北大叔的窗口旁,都想停下来和他说说话。

    北方的冬,除了宿舍里有暖气,外头总是特别冷的。我又有随处瞎走的习惯,一个人的时候,也唯有那食物的香,能让我流连着不想走。暖暖的食物下肚,就有了能量,从胃一路暖去心里。冬日总叫人感到很冷,却还有这别样的暖,也是教人欣慰的。

    刚来大学那年,大叔窗口是也卖粽子的。小个头,用了红色的丝线捆好,一个个的冒着热气,许是南方人的癖好,嗜咸,而他的窗口又是独一无二的有咸粽子的。于是渐渐一来二去,便熟识了。

    那时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在外头连称谓都不懂得怎么叫更合适,经常感到矛盾不已,总得斟酌上半天。开始我管他叫老大爷,非常恭敬的样子,甚至有些小心翼翼的味道。他便咧嘴笑,然后问我:“暧,小姑娘又要小粽子哟!”我便也忙不迭点头,回想起来那一幕,总觉着自己像个许久没见着食物的饿鬼。食堂里橙黄色的灯暧昧的暖,衬着冬天外头夜色,有时候还飘着雪花。后来每次回味都觉得,真是不懂事又好玩得很。

    济南人习惯管人叫“老师”。这样别致而过于礼貌性的昵称,倒是给了我这外乡人不少好处,见人省了纠结称谓的问题。反倒是遇了南方摊贩,会诧异地瞧上我几眼,颇有些老乡碰老乡却忘了如何讲话的尴尬感。而对于大叔,从最初的称谓“老大爷”到“大叔”,后来交谈几番,得知他膝下有一子,也又觉得似乎自己不懂事把他喊老了,所以才改的口。后来细想,怪虽怪矣,却也不愿一改再改了,再者,年轻多些总是好的。

    由于粗心和随意的毛病一直没改掉,我经常出门时会忘这忘那,忘带钱包也是寻常事。实是不太愿麻烦人,有时宁可折回去拿,或是索性就不买了。去到大叔窗口时,拿了食物才晓得卡里钱不够了。现金倒也没有,大叔就让我下次来再付。——久而久之却也形成习惯了。某次紧急状况,大叔直接塞给我一张一百元的钞票,愣是要我先拿去用。赊账让我有些不安,于是便折回宿舍,又跑下来还了,可能是拘谨习惯了吧。总觉得这样人和人的信任不容易,又同时教人心里莫名开心。

    每次去大叔窗口,都要寒暄几句。本是不大爱主动说话的人,却每次与他交谈,都无来由的心里无比亲切。在茶叶蛋从七毛涨到一块钱一个的时候,他也按原价格卖给我,非不让讨价。我怎有讨价的资格呢,可占人便宜的感受,总是有些不好的。再后来,在我坚持过一段时间后,他便也只好一视同仁了。

    想想有好几次,心下有些委曲难受,走到那儿就想和他说说话。却每次都走开了,许是我逞强吧,加上不习惯对人诉说哀伤,再者,他准会想:这年轻人呀,总是会把小小的问题扩大化。尽管我知道,他定是愿意和我聊天的。每每心里想哭的时候,努力压抑着的时候,去食堂觅食,经过看到大叔对我笑,转身的时候鼻子一酸,心里就忽的暖了些,许又是食物很好地化解了郁结之气,这于我是复杂又奇特的感受。

    尽管后来,小粽子早已没有了,没有缘由的。加上新学期初,食堂实行新承包制,多数熟悉的窗口都已被转让出去。本是以为他不在了,就如岁月里,那些所遇到的任何人一样。心里是否存有留恋,自己也不甚清楚。尽管大学校园能让我留念的地方并不多,除了图书馆的阅览室,大概就是食堂里大叔的摊位了吧,噢,对了,似乎还有被窝。

    前几日途径某食堂窗口,听见熟悉的声音。

    “嗨,好久没见。”

    是在唤我么?我缓缓回头。见到熟悉的身影。

    “啊……以为,您迁走了,好久没见。”顿觉欣喜,沉闷的心绪被一扫而光。

    据他说:是前几日才搬来这一食堂的。但由于不是我常走的路线,便也少去这里。欣喜归欣喜,然而想来,此后应该也不会刻意往那里走。彼此笑着寒暄了几句,我又转身默默离开了。也晓得:那样的暖意,常驻在心里,便是不容易驱散的,只要不曾有过贪恋与渴望。而我,似是怕极了那样的羁绊。

    以上内容多半是去年冬季的旧稿里的了,稍作了些改动。之前并没想过刻意写他,却也写了这些。纯作一些感受的记录罢了,世界总是存在爱和暖的。心里的希望很渺茫,流逝的永在流逝,却也愿守住这一点点微光。或是过于矫情了,但是人在困顿和寒冷的时候,是少不了这一点光的。


    (二)

    是前年隆冬腊月,南下去找兔子君。

    似是彼此状态最糟糕的时候了。傍晚的食堂里,她执拗地把我拉进来,打了两份营养餐。而后,相对而坐,默默无言。

    “伤心的时候要吃东西啊,吃着吃着什么都忘了。”这样的说法并非头一次听闻到,向来不以为意。可认识她后却也是扭转了多年来的食欲不振,三年日子过去,顺利晋级成一名准吃货。

    “贵到死的菜……”对面的小人儿吧唧吧唧吃得起劲,我却抑制不住地难过,几乎是深深把头埋进了碗里。蔬菜的味道,似乎愈发咸了一点,终也还是南方菜的口感。

    一个人在外地第四年,逐渐也惯性地对任何亲密关系的搭建,潜意识里都充斥着些许恐惧。在暗夜的长路上走着,眼见橙黄的灯,路灯下簇簇透着柔润微光的不知名的圆果子,影影绰绰的树影,小路曲折而优美的线条,也不再有强烈的想去分享它们的念想。

    可食物确是极好的安慰,尽管之前并未意识到它的重要性。有首歌里这样唱:“是谁来自山河湖海,却囿于昼夜,厨房和爱。”

    犹记某姑娘失意之际,是某个甜蜜而酸楚的夏季,几乎每晚都来和我谈心。说来也怪,我是不觉烦恼的,也想那样美的夜色,似乎不太适合那样悲伤地浪费掉。便常是手挽手,带她去觅食,温暖的食物下肚,心也会随之变满。

    后想:不知如何和大量孤独的时刻平和共处,也不懂如何善待那些生命深处透出的凄凉感。这样讲来,人与人,在某些本质之上实是别无二致的。而食物不一样,相较之下,它也只是静静躺着,美好而温柔。即便是烧糊了的“黑暗”料理,从头到尾透着时不我与的怅然,也是安静的。它不声张。可我还不知怎么收起那些表达欲,真正做个沉默的大多数,不热烈,也不颓丧,去感馈生命给予的一切馈赠,面对所有欢乐、孤独、忧伤、恐惧、无奈,都葆有内心彻底的平静——可这样的平静令我既渴盼,又害怕。

    后也渐渐学会了享受陌生人短暂的温情,许是在面对并不熟稔的场景,反更容易激发人与人内心最深处的柔软和渴望。所以,当某句不经意的句子,缓慢地击中内心最柔软之处时,似是滴滴冷露无声地润湿秋夜里的桂花,便也有了联翩浮想。

    前阵子有过短暂的感冒,食物在舌尖上欣悦地起舞时,味蕾不配合地傲娇起来,俨然一副倦倦然的疲态。我无意干涉它们的内部矛盾,可恍然间也不是不遗憾的。

    那么好的食物呀。食物是凝聚了爱的东西,是精致的生命,它该被温柔地吃掉的。也听闻食物被怀揣着不同态度的人品尝,味道也是不一样的。食客之爱愈深,其味愈甘美。这话也是细细对兔子说过的,自然她是不肯浪费掉每一刻享用美味的可能性的。

    这样真好。

    犹记小时候,家人便有饮茶的习惯。彼时并不了解茶味何在,在小孩子眼里,自然也是难以明白那般淡而无味的美。依稀是记得,在家人沏茶之际,我便双目呆滞地望着壶里缓缓散开的花叶,回忆倘能入画,那茶的颜色与姿态,自然是极美的。

    后也学会自己泡茶了,虽则茶艺不精,却也乐于其中。尤爱茶叶缓缓舒展开的模样,水雾氤氲在茶壶周边,顿觉生命如是这般缓慢而美妙地消磨掉,也实在不辜负可惜了。

    “她尝过每颗异乡人定时赠送的糖。”是某句歌词,直直抵达了我的心。在我看来,在此处如换作茶,也是好的。

    如今依旧不知道,是否能好好和生命里固有的悲哀与孤独讲和,是否能够习惯那些飘忽不定的不安与焦虑。内心的小野兽不时出没,也不知是否该要提防它冷不丁咬伤自己和他人。

    也只是在这样的夜里,泡上一壶茶。

    此时朋友来敲门,刚好泡好一壶茉莉茶。

    “嘿,来了,喝杯茶吧。”

    这是最简单的问好了。

    不知其他人如何,单是于我,在无数个这样的静夜里,如是都能有幸品到一杯温茶,不论是来自谁,也不论一盏茶的功夫后,接下来该要去往何方,这些也都不甚重要了。

    这样的夜里,对远方的你,也只说一句:祝吃好,吃饱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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