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午夜梦回,我突然听到妈妈说:丽丽,快回来!
我多么希望妈妈有另外一个女儿,可以替我在床前尽孝,然而,我是妈妈唯一的女儿。我已经当了妈妈,她才不经意间告诉我:生我那年,因大出血,落下病根,第二年就做了胃部切除大手术,身体从那以后非常虚弱。
我想,我是真的想妈了!虽然人在羊城,椰风阵阵,气候温润,遍地鲜花绿草,处处美食盈唇,兼有热闹非凡,大都市的繁华与喧嚣,都让人流连忘返,乐不思蜀。然而,我是北国的孩子,是妈妈的女儿额,这些都是不争的事实。
就在我起意广州的时刻,身体健康一直较好的我突然感冒了,那晚还曾发烧到38.5度,我心里暗想,怕是无法去羊城了,自己头重脚轻,昏昏欲睡,这样不佳的状态可不太好吗?然而,买好的机票,让我克服困难又飞往广州。
除夕一大早,我拉着儿子去了羊城菜市场,买了一点肉菜蛋,中午自己做了西红柿鸡蛋面一类。那天下午,就在附近走走逛逛。这时,我又想到妈。每到三十,家里各种吃的都做完备了。爸爸会早早爛臊子,煮肉片;妈妈要做的可太多了。二十八妈要蒸几笼包子,包括菜馅,红豆馅,油面馅,糖包,还有一笼笼宛若孩子拳头大小的馍馍,基本上要蒸大半天。每次看到妈妈这么操劳,我都会劝她:别蒸了,多累呀。人家都去市场买一口袋馍馍待客呢。
妈没时间听我的话。她带着卫生帽,扎着宽大的蓝围裙,在案板前手忙脚乱包包子呢。要擀皮,要包菜,还要操心锅里蒸的东西什么时候上气了,什么时候端锅。“给我看看时间?”她的大嗓门从厨房急急传来,没有一点温柔。谁在客厅看电视,得赶紧告诉她,妈没听见确切时间,会发脾气的。其实我们每个闲着的人都看着表呢。不是大家不帮忙,主要是妈又嫌我们没有包上菜呀,糖包没包严实呀,馍馍揉得不够大小均匀啊,久而久之,这些活就成了她一人代劳了。边蒸着馍馍,捎带就把甜饭蒸了。一般蒸五六碗吧,过年我哥一碗,我一碗,都端到我们小家吃的。剩下的,就是我们一起吃的,待客的。馍馍都蒸完了,案板上堆得像小山,爸爸在交流会上买的小簸箕里也堆得满满的,妈给我们兄妹每人装二三十个,让我们带回家去。
二十九,妈还会做凉粉。将买来的粉面打成糊状,沿锅边徐徐倒入锅里,等锅里的小半锅糊糊冒起来一大锅就好了。不等凉透,我这老小孩和小一辈就经不住美味诱惑,急急调制半碗,盐醋蒜水芝麻末浇制,放上红辣子油吃起来。柔韧滑爽,口齿酸香,真是不错的美味。每次锅底呱呱,更成了我们的最爱,疙里疙瘩,但别有一番嚼劲,吃起来够美!妈看我们抢着吃,就笑了:十五以后再做一锅,管你们个个吃饱。
三十,妈有时炸制麻叶。把面皮擀得比纸还要薄,面皮里放了盐和花椒,还有一把泛着香味的熟芝麻粒。把面皮划成三角形,放进滚热的油锅,它们就摇身变为金三角,有的角还折叠着,像一个个小帆船,穿江过海而来,其实是穿油过热而来,挺不容易的额。大半盆躺在盆里,捏一个,再捏一个,咯笨笨,咯笨笨,吃起来又脆又香,特别好吃。我没结婚前,就在客厅看几眼电视,到厨房捏几个好吃的。妈笑着说:一会还吃饭呢,别撑着自己昂,傻丫头!
那日,儿子回来了。我说,妈蒸点醋粉吧。儿子在西安吃的东西挺多,但家乡的醋粉确是近年来稀罕物。表妹的婆婆在家乡自制醋,自然有了醋粉。给妈偶然带了一些,妈一看儿女们回来,就赶紧蒸一摞,和好盐醋水,看我们风卷残云一般将一大碟子醋粉卷进肚皮,妈就眼睛里含着笑意,做时的累就全然忘了。我们一般自己不调汁,只有妈调的汁,才五味调和,大家就不挑不拣吃下去。
我过了饭点回去,妈开门第一句话总问:吃了吗?我若说没吃,她赶紧会放下手中的活计(有时在做鞋垫,有时在浇花),一分钟不耽误,赶紧进到厨房为我热饭。看我吃上了,有时就免不了责备道:那么忙,不如辞职!听到她这样的话,我每每只能好脾气解释,迎合着她;有时我吃过了,她在沙发坐着看电视,会挺挺身子说:中午等你半天,下午剩了热着吃吧!我一向在外面天马行空惯了,被妈这样关心着,回去晚了就有一点惭愧。其实,我有时推了外面的饭回家,就是为了让妈高兴,就是愿意看到她见到我回来的那一脸惊喜。
其实,大多时候吃饭的时候,我的眼睛虽是近视眼,就发现了缠在青菜里的头发,或者唯独我饭碗里的短发。我就抱怨说:妈,我碗里一根头发。妈说就你眼睛尖得很,然后又说:见头发的人挑剔的很。这时,要是哥说了头发的话,妈就埋冤自己道:今天怎么忘了戴帽子?那一副惴惴不安的神态,让人好笑。我就笑说:妈好偏心哥哥呀!
妈妈每天早上都自己做饭,很少到外面买着吃。她总说:外面饭不干净,在家里吃着舒服。熬半锅包谷珍子,调一盘烂烂的绿叶蔬菜,溜几片自己蒸的馍馍,有时给爸煮个鸡蛋。爸爸偶尔吃豆花泡馍,她却不去;有时就说:别去了,明早打豆浆。其实,我总愿她早晨买点饭,从厨房解放出来,可以睡睡懒觉,可以悠闲地出去锻炼身体。但我的安排妈才不听。我知道,她不主张在外面吃,只是害怕花钱罢了。她总对我说:诚诚买房之际,我和你爸总要给你添一些。我听到这样的话,心里就不好受,觉得妈妈太辛苦。她和爸爸工资不高,却要这样巴心巴肺为第三代考虑,实在是做儿女的惭愧。
礼拜天,哥一般会回来。妈总在这天蒸一锅馍馍,等着哥带走。其实,她少不了在我跟前说:晚上胳膊疼的很,都做不动了。我也多次劝她不要做了,可是她虽然胳膊痛着,也听不进我的话。说,你哥不吃,我们还要吃,你爸就离不开馍馍,蒸一锅三天就没了。再说你哥不爱吃外面买的馍。哥的话,妈总记在心里。我的话,她总也听不进去。我知道,爸之所以喜欢吃馍馍,一是家里零食少;二是爸牙齿不好,水果根本咬不动。哎!
天稍稍暖和之际,妈早晨做饭,多做了,总会给我提一大缸子,刚好够我俩吃。我在四楼,她有时爬上来总说:气短。就要坐在沙发歇半天,或者倚着门无力地站着。我就不叫她送了。但我的话成了耳旁风,她总记不住。饭依旧送,只是有时不上楼了,就在楼下肆无忌惮喊起名字来,让有时睡着有时醒着的我好生尴尬。
昨天,我拉着妈一起逛超市。她总说,我走的路线不对,不到站都问了好几回。我说来过的啊,您忘了吗?她一脸茫然的说,似乎你走的不对。但我真要听她的,我估计得走到沟里去;还有,马路上还是红灯,左右转弯的车走,她就急得过马路呀!我说你看红灯,不能走,紧紧拉住她的袖子。哎,妈真年龄大了,似乎智力回到儿童时候。可是到了超市,她挑了一块肉说:就买这块,你上班忙,让你爸给你爛点臊子,你放在冰箱慢慢吃。哎,爱操心的母亲啊!
凌晨四点醒来,我睡不着。听外面春雨打着雨棚,叮咚叮咚响着,夜好静呀。每天伴着爸妈过着寻常的日子,听他们说说过去的事情,和他们聊聊家常,在我是一种甜蜜,在父母是一种幸福。再过两个小时,我估计妈妈就会起床,不知她今早做什么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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