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我对我的母亲说,我绝对不会变得像你们一样。类似的情况还发生在他们让我吃我讨厌的东西。我那时很讨厌喝稀饭。那是一种水和面粉混合煮着喝的东西,偶尔还会加进一个鸡蛋。我讨厌这种东西,讨厌这种例行公事晚的餐。那水和面粉搅合在一起的满满一碗,是一碗稀饭,还是一种人生呢?
但现在我已不那么讨厌稀饭,连日劳作之后喝一碗稀饭败败火也很好。你说得对,我开始变得越来越像我的父母。我最恐惧的事正在不可挽回的发生。我的行事和脾气如同是父母的结合体。遇到坎坷会脾气暴躁,难以遏制。总喜欢置身事外,但又爱发表评论。时而敏感多疑,暗自神伤。我仿佛在描述我的父母,但这也是我的自画像。亲人的亲”也有“近”的含义,不仅仅是时空上的,或许子女更像是父母的拷贝,只是用在了不同的地方。
真正令我恐惧的是这种趋势不可回避,如同莫明地害了一场缠人的病。病症是指我们身体或精神的部分变质,如果它变质的太久,也会成为我们身体的一部分。或者说病症改造我们身体进而改造我们。病人分明已经被病症改造,有时面目全非成了另一个人,但他们却总是怀念过去,怀念过去的身体。我也像个病人一样,既在毁灭,又在新生,不过是不被自己承认的新生。
母亲今年6月份查出了乳腺癌,所幸是早期,治疗的早也没有切乳。之后每个21天要化疗一次,其中还要穿插着放疗。而如今,到了还剩两次的时候,她坚持不下去了。是啊,早在第二次化疗后,她的头发就掉光了,人也日渐消瘦。这些事无关难易,更多是一种生理上的抗拒。我在游乐场坐了一次海盗船便再也不去类似的设施,因而颇有共鸣。父亲中午便悄悄我通电话,让我劝劝她。还好不是病情恶化,母亲已经两周未与我联系,上次也是我主动联系她,感觉她有气无力。果然还是有事发生,不知为什么我反而松了口气。
父亲让我说服母亲。从通完电话我便在想如何说服她,我想了几个说辞。一则停止化疗为未来埋下隐患,母亲其实很怕这病,不会没有顾忌;二则把我和父亲搬出来,为了我们俩,为了一家人都健健康康也要坚持下去;三则我回去一趟,算作逼她治病。她平日很怕因为这病让我挂念,影响我日常学习工作。我想了这几个理由,顿时安下心来。
可我真可笑,我这样就安抚了自己,反倒是我更像个病人。我所想的就如同应付一件工作,只想着自己卸下担子安心了事。事情按照安排的程序进行是最让我省心的,这是最偷懒的做法,最无可厚非的做法。可那是我的母亲,我知道我既不能医好她的病,也不能支持她中断化疗。但我听一听她的病痛感受总可以吧,让她一吐为快总是可以的。难道我就只是把强迫的意愿加诸在她身上,让这场对话也变成一场对抗吗?确实,结果也许无法避免,但过程总有什么是我可以改变的。
小时候母亲劝我,
喝吧,等你老了你就懂稀饭的好了。
现在,我也是这么说
继续治吧,这对你以后是很有必要的。但我愿意停一停,听听你的苦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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