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鱼酱先森
第三章
文丨鱼酱先森
一、
“禀报将军，有前线军情呈报。”
“呈上。”
夏洛霆阅罢，挥手示意传令兵以及军帐士下去。不消片刻，道长与凡夕灵儿三人一身戎装进入帐内。
“这身打扮，即便是我也不能立刻认得出了。”
“那是自然，师父的易容术无出其右。”凡夕挑起眉毛道。
夏洛霆轻笑一声，转而正色道：“师父请坐，我有事与您商议。”夏洛霆展开北关桥地图，拿灯盏压住，四人围至桌前。
“这是北关桥地图。北关桥建在两山之间，便于利用天险以达到固守的目的。自修建以来，北翟屡次攻打，都无功而返。守军依靠天险和地势，足以以一当十。这才有了近百年的安定。”
“北关桥地形复杂，高山叠嶂，故而阴晴不定，风霜雨雪不循天地规律。所谓祸福相依，也幸得此境方能固守一方。不消多说，说说你的想法吧。”
“是，师父。”夏洛霆的目光离开地图，顿了一下接着说。
“朝廷收到军情急报，北翟调兵二十五万攻打北关桥，边关告急，请求朝廷发兵增援。北翟地处塞北，辖地不过十几州。且塞北苦寒之地，生计远不及我南詹，太祖驱兵20万即攻至北翟都城下，迫使北翟议和。短短数十载，其兵力已达二十五万，实在难以令人信服。”
道长皱起眉头，拈起了胡须：“你的意思是，军情急报有异？”
“徒儿不敢断言。但，这也是并不是没有可能的。”夏洛霆缓缓转过头，看向三人，面色凝重，透出阵阵威严。
“洛霆哥哥，你是说，杨独虎有问题？”
夏洛霆没有开口，道长向凡夕挥挥手，然后拿出拂尘指向地图上的北关桥，触及桌面，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依你所言，若军情急报是假的，那么，很多事就不是表面这样了。”
夏洛霆点点头，转而撇开嘴角轻笑了一下：“师父，当年您教我，万能自有其定律。大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若军情急报是假，那么与它相关的人，都值得怀疑。”
“照这样说的话……那个传令兵！八百里加急传令兵，他到了洛阳就倒地气绝身亡了！”灵儿惊呼道。凡夕瞪了她一眼，灵儿立刻低下头向后退了退。
“我查过那个传令兵的尸体。”夏洛霆低声道，看见凡夕惊诧的目光也无暇顾及，转而继续说：“没有中毒迹象，胃部还有食物，身体过于疲劳但不致死。”
“连续骑马五天，突然死亡也有可能啊。”
“我查过这个传令兵，军龄七年，做传令兵也有四年了。有过三等功勋，在此之前也没有任何惩处。可以说，这是个聪明的高于普通士兵素质的传令兵。有趣的是，我在他身上发现了几处刀伤，其中一处离心口只有一寸。据仵作回报，这些刀伤大约产生于半个月前。也就是他传达军情之前。”
“一个身受重伤本该在养伤的传令兵，出于某种原因日夜奔驰五日传达军情急报，而后死亡。此事甚是蹊跷。”道长说罢凝神闭目，像是在思考什么。
“军营里只有一个传令兵吗？为什么不选其他传令兵？”凡夕道。
“这正是蹊跷之处。北关桥至关重要，传令兵不可能只有一个。据我所知，北关桥通达四方的传令兵有数十个。平日编入作战阵营，战时承担传达军情的重任。而这次军情急报恰恰是……”
“而这次传达军情急报的恰恰是重伤的那个。传令兵受如此重伤，这本身就已经算是一件怪事。”
“师父所言极是。这个传令兵在出发的时候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凡夕也皱紧眉头，四下里如死一般寂静，风吹过牙帐的声音越来越大。“这么说来……有人不希望传令兵活着……派他来的是杨独虎……是杨独虎！”
夏洛霆听罢对着凡夕摇摇头：“我想过——但，理由呢？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杨家一门三杰均为将军，杨独虎更是一品上将军，每年回朝奏报，陛下都会亲自出城迎接。权利与荣耀都有了，他为什么要做这些呢？”
四人陷入沉思。帐外兵士求见，道长携二女出了军帐，隐隐听见士兵正回报夏洛霆：前方探子来报，明日傍晚大军即可到达北关桥。杨将军据险死守，已打退北翟三次进攻。北翟大军现驻扎于北关桥城外三十里处。
道长抬头阅看星象，掐指细算，吉凶不明，只一瞬之间，真是怪相。道长叹了口气，摇摇头口中念道，生死有命。凡夕转头问道，师父你说什么？道长笑道：无事，走吧，明天就到北关桥了。凡夕转头继续向前走，一道愁容再次涌上道长眉头。
二、
次日傍晚，夏洛霆率大军赶至北关桥。大军城郊扎营休整，夏洛霆顾不上休息便直奔帅帐。
“夏将军日夜兼程辛苦了！有你和这二十万大军在，北关桥无忧矣！”
“杨将军坚守数月，打退多次进攻，居功至伟，甚是辛苦。洛霆奉命赶来理所应当。”
“快请坐。五日前，北翟大军夜袭北关桥，我依仗地势固守，苦战一昼夜终于退敌。虽杀敌万余，可我手中的三万精兵也伤亡过半。夏将军实乃雪中送炭！”
“不敢。北关桥易守难攻，正常布防下可以一当十。我军怎会有如此大的伤亡？”
杨独虎叹了一口，握紧拳头猛锤木案道：“与以往不同。此次北翟大军好像变了一支军队。昔日大大小小数十战，我军皆晓北翟大军战法。其倚仗军士勇猛，善于发动突然袭击，我军将士难以应对。但北翟大军不善战法，故我军常能以巧取胜。而此战之军，战法熟练，军容肃整。不仅突袭战力惊人，且善于各种战法，我军吃了不少苦头。”
夏洛霆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杨独虎又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五日前子时，北翟大军趁我军不备，从北关桥与东面雁绝山交合城墙处发动突然袭击。山上示警哨被全部除去，我军苦战十几个时辰方才退敌。我的三个副将死了两个。活着的那个叫曹明新。”
“我听过此人，刚毅勇猛，我曾在校场与他有过几面之缘。刚刚你是说，东边雁绝山上的所有示警哨全部被拔除？”夏洛霆皱紧头问道。
“是的。否则也不会陷入苦战。北翟大军如有神助一般，拔除了所有明哨暗哨，使我军处于被动。幸得三军死战，否则北关桥不保。”
“怕不是有神助，而是有人助。”
“我也有此意。只是损失大半，城中百姓接连逃亡，故而不敢轻举妄动扰乱军心。”
“杨将军思虑周全。雁绝山与云落山的警戒由谁负责？”
“我的副将李寒。已重伤不治身亡。他随我出生入死十几年，我信得过他。”
“在下并非此意。只是想了解情况。杨将军莫怪。”
杨独虎摆摆手，接着陷入沉思。夏洛霆拱手道：“将军可否将两山的布放交给我？”
“求之不得。那就劳烦夏将军了。”
“报将军！收到北翟战术一封！”帐外士兵急报打破了瞬间的寂静。
杨独虎看了夏洛霆一眼急忙道：“呈上来！”
“北翟可汗约我明日午时城外交战！”
“援军已到，理应避其锋芒。他却率先下战书，不知有何意图。”
“夏将军，敌意不明，我看不如挂免战牌。”
夏洛霆摆手道：“不可。如今我方军力占优，士气正锐不可挫。明日午时还请杨将军协同贤丰道长中军应战，我与副将兵分两路从两翼包抄，誓灭北翟大军！”
“贤丰道长？可是那位精通奇门遁甲之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贤丰道长？”
“正是在下师父。”
杨独虎大喜过望：“原来如此！我军真是如虎添翼啊！明日就是北翟大军覆灭之时。”
三、
次日正午，杨独虎亲率五万大军对阵北翟大军。贤丰道长择6400名精兵于阵前布八卦阵，一时阵前风雷骤起，北翟大军大败，退五里形成守势。此后杨独虎带兵数次阵前叫战，北翟军皆坚守不出。
是夜，帅帐内夏洛霆和贤丰道长商讨军情。战况大好，夏洛霆问道。
“师父，凡夕现在何处？”
“我招她与我一同镇守八卦阵生门，你且放心。现与灵儿在军帐内就寝。”
“有劳师父。”夏洛霆拱手，转而正声道：“今日北翟大军被我军击退陷入包围，此后坚守不出，且阵前兵士只有三万余众，恐觉埋伏，为敢轻举妄动。师父您视之何如？”
“此番北翟大军所为与以往不同，懂得趋利避害保存实力，许有高人指点。依你观之，北翟大军可有二十五万？”
“不敢断言。北翟大军军营绵延，数目不明，绝非仅有阵前三万军士，我恐有诈，故不敢轻举妄动。”
言罢，杨独虎拨开章帘，厉声喝道：“今日已抢占先机，夏将军为何坚守不出？”
“杨将军息怒。”夏洛霆拱手作揖，转而说道：“今日之北翟大军退而有序，无丝毫慌乱，疑有伏兵未敢轻举妄动。”
杨独虎闻言，气消一半，又看到贤丰道长侍立一旁，便不再言语，转而道：“现作何打算？”
“以不变应万变。如若强攻，即便胜了，我军必当元气大损。围而不攻实为上策。”道长轻甩拂尘轻声道。话音刚落，夏洛霆接道：“明日还需劳烦杨将军与我师父一同前往阵前叫阵，看北翟大军如何应对，我们静观其变。”
“好！明日再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今夜应加强防守，不可大意，谨防夜袭。”
“杨将军所言甚是。城中布防交由你。雁绝山与云落山交由我来看管。”话音未落，道长眉头一皱，夏洛霆连忙问道：“师父想起什么了？”
道长摇摇头，皱紧的眉头却没有落下：“我与你一同前往。”
“师父，您累了一天了，早些休息吧。布防之事交由我二人。”
道长正声道：“不必多言，我自同你前去。”
三人同出帐外，夏洛霆与道长率一队亲兵去往雁绝山。塞北凉月高悬，照在山壁上如霜降雪落。行至半山腰，夏洛霆布防完毕与道长俯瞰北关桥。百姓大多逃离，城中灯火寥寥，只有军营处熠熠生辉。道长抬头观月，掐指不语，末了叹了一口气。
“北关桥得此二山天险，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可它最大的弱点也是这两座山。”
夏洛霆闻言大惊：“师父何出此言？”
“你看。”道长拿起拂尘指向对面的云落山：“月出东山，对面云落山的东面一览无遗，但西面却一片黑暗，又有数十个山洞，即便没有树木也能藏兵数千。我们所在的雁绝山亦是，无论如何都有一面陷入黑暗。如若北翟人懂得月升月落之道，居高临下，北关桥危矣！”
夏洛霆暗暗咂舌，举目观之，越发胆寒。
“我马上派人重兵把守。”
“如今北翟大军未退，不可大意，小心为妙。”说完转头看向远方，口中仍旧念念有词：雁绝、云落，雁绝、云落……
次日，杨独虎帅军再次前往叫阵，北翟大军高挂免战牌坚守不出。七日后，北翟大军列阵，杨独虎与道长带兵对阵，夏洛霆于两翼迂回，准备决战。北翟大军列铁桶阵，以守为攻，加上北翟人生性好勇善战，南詹军久攻不下，死伤无数。双方都在时间里，打一场兵员消耗战。
入夜，双方收兵回营。夏洛霆与杨独虎议定明日全力进攻，而后回到帐内休息。凡夕脱去戎装，一身便衣立于帐内。夏洛霆挽手问道：“可曾受伤？”
“洛霆哥哥放心。与师父一同镇守，未曾受伤，我们杀退了好多敌人呢！”
“如此甚好，万望保全自己。”
“洛霆哥哥也要保重，切不可负伤。”
夏洛霆点点头，在她的眉眼间忘记了压在他肩上的重担。
“洛霆哥哥可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么？”
夏洛霆被问住了，一时不知所言。凡夕笑了起来，一阵红晕涌上脸颊，小声说道：“今日是七夕，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
夏洛霆闻言笑了起来，将凡夕拥入怀中：“我可不要做牛郎。一年才见得一次，我此生日日夜夜都想见你。”凡夕闻言紧紧靠在夏洛霆的胸口，两人一同步出帐外赏月。塞北夜风凌冽，不一会竟下起了雪，夏洛霆拥着凡夕回到帐内准备歇息。半晌过后，忽然发出一阵巨大的利箭破风的响声。夏洛霆翻身而起，执剑冲出帐内，大喝道：“全军戒备，准备战斗。弓箭手就位！”
士兵快速举盾形成防护墙准备抵挡箭雨，过了好一会却不见一支箭落下。正在众人惊诧之时，巨大的岩石爆裂之声震耳欲聋。夏洛霆转身望去，雁绝山和云落山顶峰竟一同倒塌，插满断箭的巨大山石顺着山坡滚下，直奔北关桥，城墙瞬间被巨大的冲击力击倒，一时间遍地哭嚎。
夏洛霆目睹了这一切，心中一片恍惚。此时，身后的北翟大军喊声震天，举兵反攻，军士们方寸大乱，顿时丢盔弃甲，往四方散去。夏洛霆收回心神，拔出佩剑，抓住一个正在逃窜的士兵，拦腰砍了下去：“跟我回去！守住北关桥！如有逃兵，立斩不赦！”
军士们定了心神，开始寻回盔甲武器跟随夏洛霆往北关桥退去。身后副将曹明新赶来：“将军，我在雁绝山的山洞里发现了大量火油燃烧的痕迹。”
夏洛霆凝眉沉思，瞬间怒上心头大吼道：“吾等堂堂汉人，居然被北翟用秦朝李冰之法打败！真是奇耻大辱！”
副将曹明新闻言大骇。夏洛霆一把揪住曹明新的盔甲厉声道：“我率军死守北关桥，你去我军帐救出我夫人和道长！带他们从山中离开，不要回北关桥！”
“可是将军！您……”
“这是命令。你的任务就是保护他们，如伤分毫，军法从事！”夏洛霆勒马离去，曹明新目送夏洛霆离开，转身勒马亲率一支卫队前往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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