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时代，遇见王小波

image

我喜欢看书，因为只有在书里我才能见到光怪陆离的世界，我能穿梭在一个又一个时代，见到一个又一个个性鲜明的人，一个又一个有趣的灵魂，一个又一个荒诞且真实的故事，我不是他们，却能在书里活成他们。

我讨厌看书，因为每次看书我都会变成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一个表面平静内心世界却丰富无比的人，然后在热闹人群中感到极致孤独，和现实世界格格不入。不过这些我都能忍受，我最不能忍受的就是，他娘的我一看书就睡不好，睡得晚起得早，直到把书看完，那种感觉就像是你做爱做的事，有快感，会上瘾。我歇了好长时间没看书了，或者说没看让我神经的书了，以前我总是和生活过不去，然后它就修理我，我也修理它，这几年我一直在调教它，最后我变得可乖了，嗯，我赢了。

一月十一日，看到朋友发的文章里推荐王小波的《黄金时代》，鬼使神差的就找资源开始读，一月十四日，我读完了王二的黄金时代。为什么我叫他王二，我并没有丝毫不尊重之意，因为如果直呼其名显得我有点轻浮，但是我叫他王老师估计他会受不了，而王二，应该是他喜闻乐听的。我应该是个花心的人吧，因为我每读到一本让我有快感的书，我就觉得相见恨晚，还不分男女老少，就像这次是我第一次真正遇见王小波。我被王二带回了他的黄金时代，看到他在云南的生活，看到他写交代材料，看到他和陈清扬敦伟大友谊，说实话，我羡慕了。

我了解过一点那个时代的历史，所以当我读完全书后，我总想写点什么，我一个半吊子是没有资格写书评的，但我心里又堵得慌。这两天杭州城一直雨下不停，我骑着电动车在雨里来回穿梭在上下班的路上，不禁会想起王二，想起陈清扬，想起那个时代。全书最出名的一段应该是：

那一天我二十一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后来我才知道，生活就是个缓慢受槌的过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失，最后变得像挨了槌的牛一样。可是我过二十一岁生日时没有预见到这一点。我觉得自己会永远生猛下去，什么也槌不了我。

在丰潭路想起这段话的时候，正好红灯，有几滴雨不安分的透过雨披的缝隙从我胸口流下去，也许是冬天太冷，它们也想要感受一点温暖吧，哪怕是和一个素不相干的陌生人，即使流过便干涸，也要那短暂的欢愉。可是它从没问过我愿不愿意，等我想骂的时候，它们已经被我的身体的炙热捂干，仿佛不曾来过，也不管我因它感受过心凉，而此时绿灯也配合的亮起来，后面的喇叭也吵起来，都似乎在催促我别那么多废话，赶紧走。

我想起我属于我的黄金时代，也许我都不曾有过黄金时代，只有过不知可贵的黄金年纪，要不然怎么没有人和我敦敦伟大友谊，还是我不敢，我不敢真正叛逆，不敢与世界为敌，不敢真实。又或者我妈生我的时候，把我的个性和自我连脐带一起剪掉了，这样我以后就不能为祸人间。可又为什么，你明明已经没有奢望，生活还是一样要槌你，一槌都不少。

这是个娱乐至死的时代，所有人看起来都光彩照人，都在享受着新时代新思想的所谓自由，可是我不知道王二来到这样的世界，他会感受到自由吗？他还会遇到黄金时代的陈清扬吗？即便遇到，还敢搞破鞋吗？还敢敦敦伟大友谊吗？这个世界的网络好汉同样不输那个时代的人民群众，一样见了他们就会愤怒。一样习惯于把一切不是破鞋的人说成破鞋，而对真的破鞋放任自流。他们说的永远都是对的，你不许还嘴，还嘴就是证明了他们说的都是事实。对了，忘了告诉王二，我们这个时代叫吃瓜，他们从不承认自己是网络暴力，美其名曰言论自由，是不是比你那个时代进步多了。

不知不觉又遇到一个红灯，这回我聪明了，把雨披的领口系的特别紧，不给雨滴有任何可趁之机，我无法决定外放，但我可以选择自收。我不想被所有人都在享受的雨玷污我的清白，要进我身体的雨必须只属于我一个人，必须是一滴有趣的雨，同样能给我欢愉。后边的喇叭又很友好的提醒我绿灯亮了，为了表示友好，他一直按着，都舍不得停。我抬头，红灯还有3秒。

你好！陈清扬！

我看到了陈清扬在王二笔中的光芒，越是轻描淡写、幽默风趣的文字，越能让人看到她所受的种种折磨和累累伤痕，但是她不曾在意，那些也打不倒她。陈清扬说，那也是她的黄金时代，虽然被人称作破鞋，但是她清白无辜。

人活在世上，就是为了忍受摧残，一直到死。想明白这一点，一切都能泰然处之。这也许就是最终陈清扬交代的原因吧，坦荡的承认自己搞破鞋是因为她喜欢，她爱上了王二，这件事永远不能改变。以前只是分开双腿，现在加上她做这些事是因为她喜欢。而一旦爱上，便罪孽深重。可笑的是当承认这一切后，一切便结束了，那些审判的人，那些懦弱的人，那些看笑话的人，那些指手画脚的人，都消失不见了。仿佛不曾来过，也不管陈清扬是否遭受过伤害。人们总喜欢千方百计找一个他们想要的答案，但是当他们想要的答案真的摆在眼前时，却又迅速散去，连再多看一眼都不想。

忽然间，我不知道我是生活在王二的黄金时代，还是站在2020年的时间轮轨上，为什么都说时代在进步，但是人却始终不变，为什么我呼吸不到山野上的风？王二说的是对的，大家都说存在的东西一定不存在，这是因为眼前的一切都是骗局，大家都说不存在的东西一定存在。你说它是真的，就是真的，你疑它是假的，就是假的。那么此刻，我又是真的还是假的，去你妈的王二，我肯定是真的，因为刚有个美女从我眼前走过，我也可以是假的，但是美女必须是真的。

在陈清扬告诉王二为什么不需要再继续写交代材料的原因后，火车便开走了，他们此生再无见过。不管王二还是否留恋，我想陈清扬应该是彻底放下了吧，因为她这一辈子只交了王二一个朋友，在那样苦难的年岁里，能在一个男人身上感受到自由，能遇见一个有趣的灵魂，一个超脱的肉体凡胎，是何其幸，既然不能夫妇敦伦，那便陪他敦友谊吧，尽管他的小和尚丑陋无比。而此番再见，便是和彼此的黄金时代一个最好的告别，最后再敦一次伟大的友谊，告诉你，我爱过你，然后无憾离去。往后余生，各自珍重。

读王小波的书，一开始会觉得这厮太能胡扯了，太黄了，简直就是一地痞流氓，可这个流氓你怎样也讨厌不起来，因为他实在太有趣了，他的思想即便放在现在也依然超凡脱俗，他的文字从不用华丽的辞藻修饰，就是真实的不能再真实的日常生活，但是读后你就会心情愉悦，神清气爽，就像我渴望呼吸的山野的风，热烈、洒脱、自由，是真正的黄金时代。

其实写到这儿已经可以了，不能再多看一眼，因为再多看一眼，你就会看到一个寂寞孤独的人对那个暗无天日的社会满满的讽刺，会看到一种即便在现在，你也不该有的思想，有便是罪恶。有时候我会恍惚，读书到底有没有用。为什么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那些写书的人、那些在历史长河中有着璀璨光芒的作家，他们到底给这个世界带来了什么，他们又留下了什么，也许他们都是最无用的一种人，对这个社会毫无贡献，却痴心妄想改变人的思想，真是莫大的笑话。可能他们至死都不明白，人一旦有了思想，便不再安宁。可能他们明白，只是先死了。

穿过了小半个城，终于到了上班的地方，这一路也再没让雨滴有机会进我身。停好车，理了理被帽子压塌的头发，人模狗样的混迹于办公大楼里，我是存在的，我又是不存在的。再见，王二！再见，陈清扬！再见，黄金时代！ image im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