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坐炉边结夜愁,暂时恩去亦难留。
手持金箸垂红泪,乱拨寒灰不举头。
皮日休称刘言史的诗“雕金篆玉,牢奇笼怪。百锻为字,千炼成句”。为此,老夫花了一上午的时间,仔细研读刘诗,共70首,从头到尾,无法感觉出那“锻字炼句”的精妙与奇伟。相反,刘诗在平仄方面以及音韵方面多有缺失,如果硬要评价其特点,老夫以为,有类古诗之迹,换韵过于频繁,似乎更象是歌行或者是顺口溜之类。当然,有人把他的诗拿来和李贺的诗相提并论,在老夫看来,他和李贺之诗只是形似,在内容和手法上,差得太远。故《沧浪诗话》的评价也是不准确的。
刘言史一生未著功名,但运气还不错。对于喜欢游玩的河北人,一生大部分时间在南方,如南京,湖南乃至远到岭南。故刘诗中多有湖南,广州字眼。刘在游玩过程中,遇到了成德军节度使王武俊。作为军阀大老粗的王武俊,还偏偏是个文学爱好者。据说有一次王武俊一箭射到两只野鸭,一时兴起,让刘言史赋诗助兴,刘言史也是一挥而就,吟成一篇《射鸭歌》。王武俊为刘言史的才能所倾倒,于是奏请朝庭给刘言史封了“枣强”县令的官。不知什么原因,刘言史一天都没有上任。
《射鸭歌》现在找不到了,刘言史作《射鸭歌》多少有点类似王勃的《斗英王鸡檄文》,不过王勃因鸡而被贬,而刘言史因鸭而得官,可见拍马屁同环境和上司有很大关系,拍得好,锦衣玉食,轻车肥马,拍得不好,贬拙迁適,甚至身首异处,扯远了。
刘言史作完《射鸭歌》后,名声大噪,被汉南节度使陇西公李夷简知道了,渴思一见,便以髹器(漆器)千件贿赂王武俊,请其引荐。于是刘言史做了李夷简的幕宾,从此每天与陇西公饮酒赋诗,刘言史的名声见风日涨。
刘言史在李夷简处混日子,生活自是无忧无虑,日子一长,李夷简的手下便劝李夷简给刘言史弄个官,李夷简也是个爽快的人,便问刘言史想做什么样的官,刘言史回答说,我也没多大能耐,做个参军也就到头了,于是被任命为司功参军。后来李夷简又奏请为其升职加爵,没想到刘言史无福消受,诏下之日,竟无病而亡,关于刘言史当官这件事,究竟是一场小小的阴谋,还是李夷简手下真的爱才,已经无从考证。
自古以来,文人对于官僚阶层来说,要么自己成为官僚,要么成为官僚的附属品。刘言史以诗才入幕府,混上了避开科举而求官之路,自是给后世文人提供了一条捷径,这或许对于后来所发展出来的“绍兴师爷”这个职业有引导作用,当然,这只是老夫的猜测。其实,做幕僚的又何止是刘言史一人呢。古代官场上这种事情多如牛毛,大处讲如李商隐,小处讲如骆宾王。
刘言史和孟郊感情不错,刘死后,孟郊还做了一首《哭刘言史》,兹录如下:
诗人业孤峭,饿死良已多。
相悲与相笑,累累其奈何。
精异刘言史,诗肠倾珠河。
取次抱置之,飞过东溟波。
可惜大国谣,飘为四夷歌。
常于众中会,颜色两切磋。
今日果成死,葬襄之洛河。
洛岸远相吊,洒泪双滂沱。
从这首诗中可以得到两点结论:其一,孟郊对刘言史的感情很真挚,其二,刘言史死前其诗名已经远出中国,甚至到了东瀛,也就是小日本。老夫读刘言史的《越井台望》,一种乡愁也会自然升起,不可名状:
独立阳台望广州,更添羁客异乡愁。
晚潮未至早潮落,井邑暂依沙上头。
《唐才子传》如此评述刘言史:
言史,赵州人也。少尚气节,不举进士。工诗,美丽恢赡,世少其伦。与李贺、孟郊同时为友。冀镇节度使王武俊颇好词艺,言史造之,特加敬异。武俊尝猎,有双鸭起蒲稗间,一矢联之,遂于马上草《射鸭歌》以献。因表荐请官,诏授枣强令,辞疾不就,当时重之。故相国陇西公李夷简为汉南节度,与言史少同游习,因遣以襄阳髹器千事,赂武俊请之。由是为汉南幕宾,日与谈宴,歌诗唱答,大播清才。问言史所欲为,曰:"司功掾甚闲,或可承阙。"遂署。虽居官曹,敬待埒诸従事。岁余奏升秩,诏下之日,不恙而终。公初以言史相薄,不俗贵,以惜其寿。至是恸哭之曰:"果然,微禄杀吾爱客也!"厚葬于襄城。皮日休称其赋雕金篆玉,牢奇笼怪,百锻为字,千炼成句,真佳作也。有《歌诗》六卷,今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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