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美出生在万亩荡西里村的一户纪姓人家,父母育有三男一女,在家排行老二,以租用田地种粮为生。因家里的困顿日子,她十岁的时候以童养媳入了溪镇的沈家。
沈家做的是织补生意。沈家的独子叫沈祖强,小名阿强。
小美因抵挡不住蓝印花布衣诱惑,每次趁公婆不在家时,会将花衣裳拿出来给自己穿上。有一天被婆婆发现,婆婆打算以七出之条中窃盗的理由休掉小美,她看着聪明伶俐的小美,动了恻隐之心而作罢。
小美的第二次被休经历是在她十六岁与阿强圆房的三年后了。
那天,公婆和阿强到沈店去喝梁酒了,只剩她一人在家中看守铺子。小弟把卖猪换来的一串铜钱给弄丢了。无奈之下,小美把柜中的铜钱取出接济小弟。
她的婆婆,这个在家中独断专行的女人,这个头脑僵化言行教条的女人,小美未经许可拿出铜钱接济弟弟的行为,在她看来就是窃盗。
她原本只想雷声大雨点小的惩罚一下小美,可丈夫和儿子的反抗,她被激怒了,决定按溪镇习俗了结此事。这是溪镇一种休妻习俗,就是婆媳各走南北,让儿了选择,应该跟谁而去。
就这样,小美在阿强没有跟来的情况下,回到了离别八年的西里村。
想念小美的阿强在三个月后留下书信,带着一百枚银元和全部的铜钱来到西里村,带着小美远走他乡。
这是小美人生里昙花一现的时刻,这样的时刻还在继续。她跟随阿强来到了上海,看到了黄包车、电灯,有轨电车、西餐、大世界游乐场、城隍庙,汽水、黄油,蒸汽船,还定做了碎花面料、海派风格的收腰开衩旗袍。小美的眼睛里闪亮着久违的金子般的颜色。
开心的日子总是转瞬即逝。
很快,他们的银元所剩无几。
不得已只有去投奔京城未知的姨夫。从此开始了颠簸而赶路的日子。
这天,他们走进了一个村庄,在村口看到一户富裕人家,这就是林祥福的家。
阿强看出林祥福是个好人,家境也富裕。便决定独自一人离去,要小美留下来,并相约他将一直在定川的车店等她。
小美在林祥福这里经历了半个秋天和一个冬天,是在初春的二月悄然离去的。她与阿强的离别有五个月,这期间的阿强以乞讨为生,身上除了那件花衣裳什么也没有。
两人始终充满了对南方的依恋,决定一路南下回溪镇。在回家的路途中,小美发现自己已有身孕,她想要把孩子生下来,并把孩子给林祥福送回去,让阿强在这里等她。
林祥福以田野般的宽厚接纳了小美。小美没有在女儿满月之后离去,她心里有万分的不舍与依恋,一天一天在拖延。
突然,女儿的头抬起来了,这是女儿成长的最初一步,小美见证了这一步,她告诉自己应该走了。小美流下了离别的眼泪,趁着星辰尚未退去之时走向了通往定川的大路上。
回到溪镇的阿强和小美沉沦在过去里,来到的清晨不是他们的清晨,离去的黄昏不是他们的黄昏。从此,他们过上了深居简出的日子。
小美把思念聚集到手指上,聚集到一针一线里,为女儿缝制衣服和鞋帽。当她把缝制好的衣服和鞋帽放进衣橱的底层,关上柜门时她有了告别的感觉,仿佛她把那个过去也放了进去。她曾经和林祥福有过两段生活,曾经有过一个女儿,这些都是曾经了。
龙卷风过后,溪镇破败凄凉的街道上出现一个身材高大的北方男人。小美从女佣口中听说了这个北方男人,她知道他带着他们的女儿找来了。
小美让女佣把衣服和鞋帽去送给那个北方男人。女佣挎着竹篮把崭新的婴儿新衣服和鞋帽交给林祥福,并对他说: “给小人穿”。林祥福的脑海里不断地想起一个场景,场景里小美对他说,“那时候这衣裳里面有一个小人了。”也正是这句话,让他留在了溪镇。
小美和阿强是在城隍阁祭拜苍天的第三天冻死的。
会长顾益民以商会名义安葬了小美和阿强,葬在西山脚下僻静之处。
此刻,田氏兄弟拉着田大和林祥福的尸体返家。途中,为了躲避土匪来到西山,他们的棺材板车就停在了小美和阿强的墓碑旁边。纪小美的名字在墓碑右侧,林祥福的躺在棺材的左侧,两人左右相隔,咫尺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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