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联系便是最好的遗忘方式吧!
米林想,不然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忘却一个人呢?
米林有意躲避着林颦。
当然,更多的时候是没有见面的机会。他俩在不同的城市上班,有一个小时的车程。
“距离并不是问题。”以前他很乐观。一下班,甚至经常偷偷提前溜走,他就驱车前往她的城市。
记得有一次,她等他。直到晚上十点他才到。她生气了,却没有发脾气,只是,无言的沉默。坐在车里,开着窗,透气。风簌簌吹过。米林想,要是风能带走这沉默,该多好。
树叶沙沙作响,六月,枝叶,一定很茂盛;繁花,一定盛开着。
人呵,最怕的就是虚有的承诺和无尽的等待。就像一颗樱花树,花繁叶茂。历经四季的风,吹黄了满树的叶,吹落了整枝的花。却吹不来期待的果实。花叶在冰雪中变成尘土,秃枝在凌风中吖吖作响。
在那个晚风不止的夜,米林感到烦躁、苦闷、无助。他那闷头闷脑的性格,不知如何能将这股冰冷凝滞的空气赶走,或许牵她的手,要不做出一个庄重的承诺?他都没有。林颦,一直沉默,直至下车离去。
那晚,他们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似白玉上微显的一隙裂缝。
米林不是没有想过两人的未来。
他厌恶一切林颦身边的男人,似乎觉着他们就是一群眼睛发着绿光的恶狼,抑或是一堆散发着污浊之气的烂泥。有时候,米林也认为与他们没有什么不同。
然而,他却无助于现实,他一无所有。从小的衣食无忧,让他不懂得节约。工作几年却无甚积蓄。现在两人又天各一方,让他更加不放心。
风吹乱了米林的节奏。在他看来,解决问题的根源——便是钱。
米林开始变得急躁,孤僻。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他希望林颦无时不刻陪在他身边。可是,那怎么可能呢?他们之间没有任何承诺。
米林想通过捷径来获取更多的收入,他染上了赌博。渐渐地,他的性情变了。开始,米林手气相当好,一周时间便赢得了六万元。他总是认为自己命大福大。他肯定忘了她说的那一句“一个人的福气是有限的”。之后便一直输,一个月不到,输了个精光。留下一身债务。
同时,他发觉她渐渐生疏了——短信变得少了,就连偶尔的在一起,也不像关系密切时那么多的话语,更多的时候便是各自低头玩着手机,避免那令人窒息的沉默。他们都不愿意打破那沉默,因为他们都清楚打破沉默的结局是什么。
那是七月,天气炎热,就连吹来的风,都带着热气。枝叶油绿,繁花盛放,随风而起的灰尘,让人窒息。
米林风尘仆仆,满身尘埃。
除了无尽的悔恨,便是寂寥的无助。他变成了两个人——白天,若无其事地和同事说笑;夜深,则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咀嚼往事。
难道就这么结束了么?他始终心有不甘。他无奈于现实,打算以不再联系的方式来忘却。
那需要借助多少个夜晚?听多少首情歌?才能将一个人放下呢?他不确定。每天在酒精与笑声中浑浑噩噩地渡过,他有些麻木,内心深处却隐隐作痛。
有一天,他看到了这样一句话:那些曾经困扰过你的问题和焦虑,如果你不正面冲撞它、击破它,他们就会在你30岁、40岁、45岁的时候,卷土重来。并且一次比一次凶狠,而你一次比一次无力。看完这句话,他眼眶湿润,陷入深深的沉思。
蚕想变成蝴蝶,于是吐丝作茧,没想到肚子中丝线不够,没有形成完整的壳,无法形成蛹,当然也不能变成蝴蝶飞起来。但它不甘心。在它生命无端逝去三分之一的时候,它决定,从头再来。
往后的日子肯定是煎熬的。梦很远,路很寂。他选择了离开。
“不要再联系便是最好的遗忘方式吧!”米林想。
林颦也没有再联系他。
米林上班要经过一个山垭口。那里,总是有风。风大的时候,呼呼吹得耳边值响,除了风声,什么都听不见。令人烦躁、苦闷、无助。
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再次来到这个垭口。那是一个夜晚,浩瀚苍穹,满空星辰。仰望天空,米林发出了这样的感慨:茫茫人生,蹉跎岁月,半生东流,吾梦何求?伊人何在?
微风袭来,带着凉意,穿透衣襟,沁人心脾。偶尔的蛐蛐声,就像一首歌。他不仅想起了林颦,点点滴滴,涌上心头。与冷风带来的寒意相撞、交织,最终形成了一股热流,从他眼角流出。
事实证明,淡忘是经历一件条极其痛苦而又漫长的道路。在这条路上的人,从哭泣,到无助,再到孤独......然而,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面镜子,边赶路,边照着往事。
“好冷啊。”米林站起身来,伸展双臂。他渐渐习惯了那股风,就像习惯忘却一样。那是十月末,凡花凋净,树叶黄落。那个十月,没有几天晴朗的日子。
米林的梦依旧遥远,他也不曾放弃。“为什么我那么努力,因为我要买的东西很贵,我要去的地方很远”。他很喜欢这句话。他总是在风中写着那些别人看不懂的文字。
米林打算重新选择一个更轻松些的工作,他讨厌现在这个朝五晚九的活。他需要大量的时间去追梦。于是他参加了本市年度最大的招聘会。
米林来到一家招聘公司的交流会,选择了最后一排靠门边的座位坐下。
刚坐下,便看见了一个再也不能熟悉的面孔,一个让他朝思暮想的面孔,一个痛苦着试着去忘却的面孔。她就坐在离他七米开外的地方,中间隔了一个人。他想起身离开,却被她深深地吸引。
“再看一眼吧。”一个声音在脑中回响。
她穿着深色的毛衣,套一件齐臀的灰色外挂。还是那样的迷人。
突然,她向他这边转头。四目相对,惊讶的表情微露于她的脸部,眼睛稍稍睁大,然后一眨眼,便恢复了刚才的平静。那双双眼皮还是时隐时现。他没有勇气一直盯着她,眼睛游离于四周,然后慢慢转回了头......他又偷偷瞄了她一眼,发现她正在看他,这次他垂下双眼,避开她的眼睛。
连正面看她的勇气都没有了么?
交流会上讲的什么,他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在无人知觉的情况下,他离开了那个房间,离开了离他很近很近的林颦,就那样,悄悄地。
路上,满地金黄的银杏叶。踩在上面,哗哗作响。微风拂面,树上掉落了几片叶子,有的落在米林的头上,有的落在他的肩上,有的直接掉在地上。这些他都没有注意。他又想起了她的样子。那个在梦中期盼着,却又渐渐模糊的面容。悲伤的洪流再次决堤,冲撞着心底的每个角落,沿着血液流遍全身。疼痛便从心脏向周身发散。
他面无表情。
十一月的风,带着飘飘洒洒的银杏叶从街对面拂来,带来了几句“这声色太张扬,这欢愉太理想,这归途太远,要迷人且倔强......”。
既见风涌,且听风吟。
“我们就这样作最后的道别吧。”
他加快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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