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

在一个小区遇到她，我的母亲。我们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她的眼神中，除了疏离，漠然，还有一些我读不懂的内容。我说:“您现在住这呢。”她点点头。我有事情要去往别处，于是又说:“我先去办事，回头去看您。”这就样，我在她的注视下离开，走远。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们之间竟有了那么深的隔阂，仿佛我们不是母女，而是两个见过面却没有深刻交集的路人，这样说还不够准确，因为她的眼神里似乎有着一种期待不得之后的幽怨，而这幽怨又不能说出口，或者不屑去说。

而匆忙离开的我，心里亦不能平静，一种永远失去庇护和疼爱的酸楚猛然袭上心头。母女之间所独有的那份爱，是被什么狠狠扯断的呢？我的那个把儿女视若心头肉，为了我们可以死上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都不会皱一下眉头的母亲，为什么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我去了妹妹家，大哥也在，我跟他们说起了见到母亲的情形，两个人都没有太强烈的反应，似乎那再正常不过。我问妹妹“最近去看过母亲吗？”因为妹妹是家中最孝顺的一个人。她冷漠地答道:“没去，不想去，不想见到她。”我好像隐约记起了母亲做过一些很过分的事，于是又说:“还是去看看吧。她毕竟是我们的母亲，曾经那么爱我们。”说到此，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母亲曾经的好全都闪现在脑海，我们怎么能抛弃她呢，我心想，那可是最爱着我们的母亲啊，我们怎么能让她孤独地活在这个世上。我好像一下子明白了，看到母亲时她眼神里隐约闪现的内容。“一会我们就去看她吧。”我跟妹妹说。她似并不情愿地点了点头。然而，我并没有再见到母亲，就从梦中醒来，醒来的那一刻，心中仿佛压着一块大石头，它像要将我的心生生碾碎，那种痛无法言说。

母亲去世很多年了，我梦到她的次数越来越少。本来在梦里一见，是件很珍贵的事，却是这样一种虐心的情形，淡漠，疏离，恩怨交织。幸亏只是一场梦而已。而事实是，母亲直到离开我们时，我们还相互深爱着。

这个早晨，因为这个梦格外想念母亲，愿她在另一个世界里没有任何缺憾幸福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