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喂完了人,就去喂猪,说的没错吧?他不管我,跟我说想去哪就去,饿了就回来自己弄东西吃,他待会儿要出去一趟。
我打算去村里拜访几户人家。
只是每年回村里那么几天,除了跟家里关系近点的几家,其他我都不太记得,于是我就在村里溜达。我们那里的村子很少有门,基本都是前后各一间屋子,中间有个院子,院子一边会砌墙,另一边则敞开,进了院子,就是进家门。村里的小路盘根错节,我一路走,走进了我姐夫家。
姐姐是大伯的女儿,嫁给同村的姐夫,那时候我才高一。姐夫还在外面打工,姐姐带着一岁的小侄女跟着他,都不在家,我只见到了伯母。过年的时候来姐夫家打过牌,伯母认出我了,招呼我吃饭。见她要去拿碗筷,我忙说吃过了。她又去给我拿饮料,李子园,从姐姐房间拿,应该是小孙女的零食。就跟过年回来的时候差不多,去哪里好像都是把我和姐姐他们当小孩,明明我们都成年了。但我确实喜欢喝那玩意儿。伯母让我在家里随便点,不过没像过年那样说想吃什么就拿,村里的地产只有小麦红花核桃,离镇上又远,年也过去了一阵子,家里就很少有水果和零食了。
我没犹豫,问伯母:“大妈,我们村那个阿望你认得吗?”
伯母说:“怎么了?”
“我想问问看,他家在哪里?”
“哦,他家…那上边,我等下指给你嘛,你要去他家?”
“不是,我就想问问这个人。”这时厨房里响了。
伯母领着我来到厨房,端了炉上的锅,说:“还是坐下跟我一起吃点。”
我说好。又问:“那个阿望几岁了?”
伯母说:“跟你大爹差不多,五十一二吧,你怎么会想问他?”
“他家跟我们家关系是不是不好?”
她停了筷子,说:“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大爹跟我说阿爷不是摔死的,是被这个阿望打死的。”
她放下碗筷,郑重其事跟我说:“娃娃,你不要想这些事情,你阿爷都不在了一年,不要管了。”
“我只是问一下,想认得这个事情。”
“好嘛,”她说,“这个事情全村人都应该晓得,有个人说大半夜,有人火急火燎跑进阿望家,刚好那个时候差不多是你阿爷出事情的时候。那个阿望他妈又到处讲他儿子半夜三更杀人,可能就是那家人了。”
我说:“那个阿望又因为什么要杀阿爷呢?”
“哪个晓得,无冤无仇呢,你大爹也不认得,是不是也不一定,警察也没找,事情就这样算了。娃娃,你也不要多想了,日子苦都苦不过来,那些东西就不要想了。”
我说:“是呢,大妈,那我先走了。”
我起身要走,她说吃点菜嘛,我说不了。她又说让我不要想这些事情了,好好过日子,我说好。
跟另一家邻居打听到阿望家在哪里,我走在大路边,看着他家,可我没敢进去。
鼓起三次勇气说进去看看,只是拜访一下,不用多问什么,但我的脚像是陷在了沼泽里,无法移动。我选择了去村里最宽的路看看。
也不能算村里,离村子有半里地远,梦里的景象虽然模糊,但还是让我寻到了这里。这些路段都是挖掘机挖出来的,一般情况挖出来的陡坡都要做护坡工程,有安全隐患。可是这里是深山里的农村,没有,裸露的黄土,风吹雨淋后分层已经看不出来来,好像它也挺稳当,要个屁护坡工程。
山里其实也是林子里,除了断坡、沟谷、农户和修的路以外,都是林子。路也就蜿蜒在大片大片的林子里。路边的坡会比较陡,村里人就会用锄头修一条小小的路出来,方便直接从路进入林子,而不用去路口绕。我在坡边找到了这样一条路,上到了崖头。我恐高,往下看的时候心头颤了一下,但我又觉得它很吸引人,很想跳下去。忙回来,崖边两米有棵松,我试着抱了一下,毕竟是雨后,弄脏了衣服,无所谓。不过崖头的土倒是挺结实,不见得像地理老师说的泡点雨就容易塌。
天又阴了,本来白天都出太阳了,恐怕晚上又要下雨,山里的天气真的飘忽不定。我便回去了。
大娘也在,让我自己玩儿会,想洗澡就去洗,待会儿吃饭。以前在村里想洗澡还是很困难的,直到我高一的时候政府给村里置办了太阳能和厕所。我回老家一看,家家户户都有了能冲水的厕所,都有了能洗澡的浴室。虽然两三年了,但是大娘还是很喜欢跟我说想洗澡就去洗,就好像这是什么很值得炫耀的事情似的。
大伯家里有WLAN,我留下玩手机。自从大伯从村里搬到村口的新房后,每次回老家,他都给我安排新家二楼的客房。我喜欢一个人待在里面,只是那间房总有味道,我怀疑是不是甲醛残留,但怀疑无用,我还是住。每次进去我会把窗子打开,虽然总是冬天去,但窗子还是得开,山里的空气很好。窗子外面的地种满了红花,梯地,远处地头长了棵树,大概两米,当月亮被斜坡、树干和枝条框住的时候,拍出来的照片特别有氛围感。
夜深了,我要走。大娘不让,说小伙子精精神神的,吓到怎么办。大伯只是在旁边喝着啤酒。我说不会的。只是大娘坚决不让,我也只好睡在这里。
还是做梦了,四月三日,凌晨两点多,我醒了。这次的梦又有新发现。我见爷爷半夜从床上醒来,叠好被子,穿好衣服。他穿衣服很讲究,或者说执拗。他只穿军装,还是老式的,要戴帽子。每次带他出去都如此,他还得在胸前戴上“光荣在党五十年”的徽章,没法批判。老了以后他好像总是在半夜醒来。初三的时候他过来我读书这边家里,跟着他睡觉,半夜醒来会发现他在摘被子上起的球。听大娘说,奶奶走后,他总会在半夜出门,拄根拐杖。劝他好多次大晚上不要出去,他也不听。
梦里他整装待发,这次梦里我只是一个旁观者,旁观他所做的一切。
我醒得很自然,虽然是凌晨,但跟高中时候每天六点自然醒差不多。窗帘手舞足蹈的,起风了,我下床去关窗子,月色很美,白天应该不会下雨了。躺在床上,我想着梦里旁观到的一切,总觉得我还是该回去老宅里。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