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叫“果汁”的狗

今年的中秋是在东澳岛度过的。

我在东澳岛上订了一套两居室的民宿，民宿位于岛上的格力大酒店员工宿舍园区内。抵达海岛入住时，正值下午三多点，阳光强烈，照射在皮肤上甚感炙人。放下行李后，见天色尚早，我索性在园区内闲逛了一小圈。园区内到处是粗壮的榕树，树冠郁郁葱葱，遮天蔽日。顺着青石板铺就的小道，穿过几丛开满红艳艳花朵的绿篱笆，来到了两栋四层楼前，这应该就是格力酒店员工的宿舍楼了。宿舍楼的走廊内挂满了各种洗凉的衣服，每间宿舍的大门都紧闭着，员工们似乎还没有下班归来，整个宿舍楼非常的安静。在宿舍靠近楼梯的角落，我意外的发现了一窝出生没多久的狗宝宝，四只尚未断乳的奶狗，有花有白，闭着眼睛，在一条铺在地面的毛毯上轻轻地蠕动着。守在一旁的是一条全身黑色的大狗，大黑狗趴在地上，头搁在往前伸出的一对前爪上，两只尖尖的耳朵机警地立在头顶，一双圆而大的眼睛安静地注视着我这个不速之客。

晚上吃过饭，看到盘子中还剩下点牛腩，不知为啥脑海中突然出现了白天下午在宿舍楼前看到的那条大黑狗。我用一只小碗盛了点米饭，将几块牛腩铺在上面，端起碗起身往宿舍区那边寻去。屋外的月光很明亮，墨蓝的天空悬挂着一轮玉盘般的明月，在遥远的海面照应出一道长长的银波。白天炙热的暑气在夜色的笼罩下已然褪去，远处吹来凉爽的海风，依稀带着一股很好闻的咸咸的大海的气味。宿舍楼依然很安静，仅听到四周草丛中若有若无低沉的虫鸣声。来到宿舍楼前，我蹲下身将碗放置到宿舍旁的一棵榕树下，然后转头冲着楼梯角落的暗处轻轻唤了一声。只听到角落那边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趴在角落的大黑狗先是支起头看了看我，然后立其身来，又抖了抖背，这才慢慢的冲我走过来。

来到我脚旁，大黑狗没有马上吃碗里的食物，它仰着头看了看我，又低头嗅了嗅碗里的牛腩，侧着脑袋在我裤子上蹭了蹭，尾巴轻轻的在身后摇晃着。我笑着用手抚摸了几下大黑狗的头，又把碗冲它推了推，示意它可以吃了。大黑狗抬头又看了看我，似乎思考了片刻，这才低头开始不紧不慢地吃起碗里的食物，身后的尾巴摇的更欢快了。

接下来的两天，大凡遇到有吃剩的火腿肠或者肉，我都会用小碗盛一点端过去放在宿舍旁边的榕树下。大黑狗也似乎很熟悉了我的气味，对我的喂食不再表示那么矜持。每当我过去后，大黑狗便围着我转，并用头轻轻地蹭着我的腿，表现出很开心的样子。在和一名宿舍员工的闲聊中得知，这条大黑狗算得上是岛上的“狗元老”了。很多年前在格力酒店开始修建的时候，不知道谁带它来到了工地，它便和工地的工人们住在了一起。酒店建好后，自然是不允许养狗的，于是员工们带着它迁居到了附近山顶的宿舍，这一住就是好几年，员工们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叫“果汁”。

第三天的早上，到了我们要返回珠海的时候。收拾好行李后，拎着包路过了宿舍楼，我特意地想绕过去最后再去看看果汁。站在宿舍楼外的大榕树下，我冲着趴在地上的果汁挥了挥手。果汁抬头盯着我看着，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它猛地跳了起来，一下子冲到了我身边，用鼻子在我腿上嗅了嗅，围着我转了两圈，然后一路小跑到前面的出口，扭头看着我。难道它是要送我？拎着包我疑惑地跟着果汁。果不其然，果汁在前面小跑了片刻后，又停下来转身盯着我们，示意我们跟着它。

就这样，果汁在前面不紧不慢又不声不响地低头走着，偶尔会停下脚步来驻足等待，当看到我们后才继续往前走。遇到三岔路口的时候，果汁会站在通往码头的那侧静静地等着，当我们走过去后它才又跟上来。仿佛一位憨实而又善解人意的友人，果汁一路陪伴着我们从住所来到了三公里之外的海岛码头。站在码头的候船大厅外，果汁不再往前走了，它停住了脚步安静地望着我们。看来终于到了要分别的时刻了，我蹲下来，很感激地摸了摸果汁的头，并轻轻地对它说“谢谢你送我们，果汁，以后有机会我还会回来看你！”仿佛听懂了我的言语，果汁仰头嗅了嗅我的手，然后转身顺着来的路轻快地奔回去了，这一次它再也没有扭头回望，仿佛完成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自小到大，我并没有过养狗的经历，印象中狗狗与人所发生的故事也大多来自于所看过的电影或者小说。在我所居住的小区内，也不乏一些养狗者。每每在小区内遇到那些养狗的业主，他们总是一手拽着长长的绳子，绳子的另一头拴着一条窜来窜去的狗狗，大多是一些体态娇小毛发卷长的宠物犬类。这些宠物犬遇到陌生人，往往会突然发出与其体形甚不匹配的巨大吠叫声，颇有恃强凌弱之嫌。因此，我对这类宠物犬其实是并无什么好感的。我心目中对于一条好狗狗的印象应该是动若脱兔，静若处子，对待人类忠厚而又憨实，既不刻意的讨好，也不会孤僻的独处。

不久前，又重温了家里电脑中珍藏的几部豆瓣评分9.0分以上的电影，其中之一就有好莱坞翻拍的《忠犬八公的故事》。人到中年后，发现自己变得越加多愁善感，泪点也似乎低了许多。当看到八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固执而又忠诚地蹲守在火车站广场前的花坛上，双目充满期待地凝望着候车厅的大门，默默地等待着永远也不可能归来的主人帕克教授的时候。我的鼻腔酸涩，眼眶尽是湿润。嘉贝丽.文生曾经说过“对一条狗好，也许只花你一部分的时间；而它，却将一辈子回报于你。”我想，在忠犬八公这部电影中，八公正是通过它一生的守候，来回报了主人帕克教授对他的爱。这份无言的守候让人感动肺腑，这份忠贞的情谊也跨越了人与动物之间的物种隔阂。

回到珠海后，在和同事闲聊的时候说起中秋的东澳岛之旅，也提到了自己和果汁的故事。同事听闻后很惊讶，末了他告诉我，电影《心花怒放》中那条狗就是叫“果汁”！那部电影我自然是看过了的，还真如他所言，黄渤在电影中那条小哈巴犬确实叫这个名字。想了想后，我认真地对同事说道“我还是更喜欢东澳岛上这条叫果汁的狗！”

一条叫“果汁”的狗